流水声盖过丛书行的脚步声，那个人还一无所知的清理身后。

丛书行隔着隔板看贺麟的身体轮廓，最终还是没有过去，理智赢过了冲动，丛书行应该开心，可他不知道心里那份郁结从何而来。

贺麟洗完澡后，顺便去食堂吃了个饭，回到男生公寓已经快晚上七点，他又脱个精光钻进被窝里，趴在床上，他抬头看到床头的药膏，做了良久的心理斗争。

“叮——”

手机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打断了贺麟的思绪。

“被蚊子咬惨了吧，记得抹止痒药，晚安。”

贺麟看着丛书行发来的短信，指尖轻轻触碰着那一行字，笑了笑。

“晚安，书行。”

贺麟快速打出这几个字，发了出去。

……

为了准备去比赛的行李，丛书行提前几天就开始收拾了，到最后竟然发现自己那件纯黑色的演出服落在家里了，他看着一箱子的行李愁了起来。

他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再花钱买一套自己喜欢的演出服，他没那个闲钱挥霍。

再三考虑下，丛书行决定在这周二上完课后就回趟家，运气好的话，可能就碰不到那个人渣了。

北京二环内最繁华的路段，丛书行从那些冰冷的高楼间穿过。街边的赶着中午休息去吃饭的上班族，在北京尘土中解决了自己一天最重要的一顿饭。他们每个人手腕上都被刺入了一根输液管，心甘情愿的让这座无情又迷人的城市吸走他们半生努力的精血。

大厦尽头，丛书行熟稔的穿过一条胡同，又转了几个弯，终于，在这一片繁华后找到了一栋格格不入的老楼。

电线黑压压的交纵堆在一块，麻雀站成一排，楼下有块不大的平地，有老人在溜孩子。

“书行回来啦！”

“哎张大爷，我回来拿点东西。”

短暂的寒暄后，丛书行转身走进了漆黑的单元门，脸上仅剩的暖意都消失了。运动鞋踩在水泥石阶上，整个楼道都能听到回音，楼上的狗又叫了起来。

用钥匙打开门后，恶心的酒味和烟味扑鼻而来，丛书行却面无表情的进来了。

“谁他妈的敢来老子家！”

“啪！”

酒瓶摔在丛书行脚边，玻璃渣溅起划伤了丛书行的小腿。

“我回来拿东西。”丛书行的声音寒若冰霜，他眼里藏着巨大的恨意，却敛下眼皮尽可能忽视屋子里的那个人。

“书行？”

男人亲昵的叫声让丛书行短暂的失神，他浅浅嗯了一声，便绕过地上那些脏衣服和啤酒瓶走到了自己房门前。

吱——

老旧的门板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音，屋子里的地面干净得一尘不染，床铺是男孩子都喜欢的蓝色，有着洗衣液的清香，阳光照进来，让这个房间和客厅相比，就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

丛书行很快找到自己的演出服，蓦地他突然想起他放在抽屉里的那个女式钱包，干脆一起带走吧。

可当他拉开抽屉时，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丛书行脑袋一片空白，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咬紧牙，目光阴冷的看向客厅。

“丛建国！我房间抽屉里那个钱包你放哪了！”丛书行大步走到沙发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喝醉了的丛建国。

沙发上的人一脸胡茬，头发肆意生长着，光着上半身，瘫倒在沙发角落。

“我问你呢！那个钱包呢！”丛书行眼睛红了，他掐着丛建国的肩膀使劲摇晃。

“喊什么，老子养活儿子，现在花儿子几个钱不是天经地义吗？”丛建国一把推开丛书行的手，语气漫不经心。

丛书行眼里有泪水积满，他捏紧拳头，随时随地都要爆发，“那个钱包里没钱，那是我妈的！你还给我！”

砰！

沙发上的男人一愣，下一刻就把手里没喝完的酒瓶砸到了丛书行的头顶，鲜红的血瞬间从额角流下，蜿蜒过他的眼眸和鼻梁，顺着他英俊的脸滑落，破坏了丛书行那张雕塑一样完美的脸。

“狗杂种，老子从你十岁养你到现在，你就记得那个搞外遇的臭娘们。”

丛书行的心被凌迟成一片片的，他的父亲，他最恨的男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打跑了他的母亲。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但却在他十岁当着他面坐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的车，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一次。

很快，丛建国的拳脚都落在丛书行身上，他并不躲，泪水混在血液里流下，至少让丛书行看起来不那么脆弱。

没有人报警，没有人帮他。

他只有自己不断强大，足以保护自己，十年了，他没必要继续忍受丛建国的殴打。

他猛地一把推开丛建国，那人刚好撞到茶几上，疼得半天没站起来，丛书行就是借着这个空档逃出了家。

他刚出单元门就下起了雨，院里溜孩子的老大爷回家了，电线上停留的麻雀也不见了。路上着急解决午饭的上班族们也都躲进了便利店。

一场雨，让所有事都改变了原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