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薛洋没有想逃。

这些时日以来，他兜兜转转，就是为了将晓星尘和宋岚引来此处，看一看他将要送给这个江湖的礼物。

原想三日后等晓星尘二人寻来，他便能整理好这里的尸山血海，将所有的尸体全数吊在房梁上，那将会是一副极其壮观的场面吧。

可惜了……

薛洋轻轻叹息一声，看向自己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自言自语道：“常慈安，真是太便宜你了。”

晓星尘同宋岚一路追至常氏府邸的内院，在正堂中找到了斜靠在太师椅中的薛洋。

只见薛洋一脚踏在旁边挪过来的圆凳上，一脚悬空有规律的晃荡着，降灾就放在他右手边的桌子上，散发着隐隐的肃杀之气，正中的房梁上，一次悬挂着四具尸体，三男一女，正随着晓星尘与宋岚进来时带动的气流轻轻摆动。

“道长们来得早了一点，我还没来得及将这里打扫干净。”薛洋低头，轻轻拍掉自己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又瞥见晓星尘纯白的下裳沾了血污，继而故作抱歉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歉，道：“你看看，脏了晓星尘道长的衣服，可实在是不得了！这些脏东西，竟然要赔上道长的一身衣服，是不是该杀？”

这句话听的宋岚直想吐槽——要不是你杀了人、撒了血，又如何害得晓星尘染了衣物。

晓星尘爱干净。

宋岚知道，薛洋也知道。

前者担心晓星尘脏了衣物心中不自在，后者则纯粹为了膈应晓星尘，因为在薛洋看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会比常氏的血更脏的了，常氏就是垃圾堆里的老鼠、蛆虫，令人想一想都要想吐。

“薛洋！”宋岚上前一步，拂雪出鞘，直指薛洋的鼻尖，道：“今日我二人决计不会再让你溜掉了！”

“呵——”薛洋一阵冷笑，道：“谁说我要溜掉的？”

薛洋笑得越来越明显，一颗虎牙就那么招摇的挂在嘴边，在这不点灯，满是尸体的深宅大院里，他的笑声听起来愈加诡异。

不等晓星尘和宋岚再开口，薛洋便接着说了下去。

“这次我不逃，只想跟你们说点事情。”薛洋摇晃着脑袋，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等我说完，你们再决定是否还要将我缉拿归案。”

“呸！”宋岚开口便啐了一口唾沫，这是他最近跟着市集上破口大骂的百姓学来的唯一一句……应该说是唯一一个脏字，那些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他也听了不少，也都记得，可实在说不出口，思来想去，只从牙缝里挤了一个“呸”字。

宋岚转头看向晓星尘，知道也是不能指望的。

晓星尘此人，定是连“呸”这个字都说不出口的。

“唉——原来宋道长是想骂人啊！不过您说的这个字威慑力不大，要不要我来教你呢？”薛洋坐直身子，饶有兴趣的说道：“您应该骂我流氓、无赖、地痞、臭虫、丧心病狂的变态啊！光一个呸字，实在入不了我的耳朵。”

宋岚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的嘴里吐出这么多污秽词语，还字字都在骂自己，简直……

简直丧心病狂！

晓星尘实在看不下去薛洋将宋岚堵得无话可说，他知道，薛洋的嘴是极厉害的，连打斗时都能派上用场，宋岚要是直截了当的给他一剑，胜算都要比此时二人打嘴炮的胜算高出许多。

于是，晓星尘伸手将宋岚的拂雪拦下，问道：“薛洋，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有话！当然有话！”听到晓星尘这样问，薛洋赶忙站起身，抱着降灾，在悬挂的四具尸体旁站定，道：“那……我们一件一件来说？”

宋岚想要制止，他不觉得与这个目无法度的疯子有什么话好说，却看见身旁的晓星尘微微点了头，示意薛洋开始说出那些他想说的事情。

宋岚在某一瞬间觉得，晓星尘一定是疯了！

可晓星尘知道，薛洋不是疯子，自己也没有疯掉，而是在当下这个时候，他很想弄清楚，前世他与宋岚合力追捕薛洋，在常氏府邸将他缉拿归案，封住他的周身穴道之后，他那时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说的事情。

“那么，第一件。”薛洋指了指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道：“这个，是常氏现任家主常萍的同胞弟弟，常氏的常二爷。”

薛洋先是一番介绍，又接着道：“这个人道貌岸然，仗着常氏乃栎阳当地的仙门，欺男霸女。常萍坐上家主之位后，他就不知收敛，几年时间便收了七八个姨娘，还都是强抢豪夺来的。就在三个月前，刚刚带着自己的随从玷污了镇上的一名女子，那女子被几个大男人整得不成样子，第二天就投了井……”

罪行？

薛洋在说常氏的罪行。

晓星尘的第一反应，先是震惊竟有仙门人士如此不顾法度，第二才觉得，薛洋如此之恨常氏，确然不是毫无因由。

“所以……”薛洋微微停顿，道：“我在杀死他之前，先阉了他。”

薛洋说起这一段来，满脸的轻松神情。

另外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第二个。”薛洋又走至第二具尸体旁，那是一具女士，头发披散下来，与满脸的血污黏在一起，张大的嘴巴中只有半截舌头，血水从口中滴落下来，在尸体下面留下了一摊血水。

薛洋用降灾敲打了敲打尸体的小腿，接着道：“此人是常萍之妻，毒妇一名，但凡家中有女子与常萍举止过于亲密，便要毁了那些女子的容貌，再命人将之送去栎阳最下等的窑子，接最下等的嫖客。所以……我也划花了她的脸，只可惜她年纪大了，没有窑子肯收，只能交给阎王爷了。”

说着，薛洋又走到第三四具尸体的中间，双手一抬，道：“这是常萍的两个孩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今日上街拿东西不给钱，明日酒馆里面砸店，栎阳百姓敢怒不敢言。于是，我就砍了他们的双手，丢到了荒山上去喂狼。”

“哦！还有！”薛洋微微歪头，深吸一口气，道：“其他人倒也有些小错，所以我就没有折磨他们，直接给了一个痛快。”

薛洋唤了降灾出鞘，悉数斩断吊着尸体的麻绳，尸体砸在地上，有骨头摔断的重击声，可如今，这些尸体不知疼痛，脸上也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了。

“怎么样？”薛洋看着满地歪七扭八的尸体，问道：“惩恶，我做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