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恍惚
小说: 许你情深 作者:阴烛葵 字数:2033 更新时间:2020-10-25 14:33:51
小河楼是全苏城最好的私人茶楼。
建筑物是从一百年多前就保存下来的,风格古朴典雅,几处还留有战争年代的弹孔痕迹,每次保养修护的时候主人家特意交代,别把弹孔痕抹掉,这是祖宗辈辈传下来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来小河楼,以前单是听你说了。”许知何砸吧砸吧嘴,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结婚后,霍庭身边小情儿就没断过,常听霍庭说带喜欢的人去小河楼喝茶这种事。那时他可羡慕了,他想见见大名鼎鼎的小河楼,更想陪在霍庭身边的那个人是他。
霍庭喜欢把人领回家,让他心里不得好儿,他被气得心脏抽痛、浑身发抖,大冬天夜里单薄着一件衬衣长裤上天台痛哭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那都是最开始那两年了,后来……后来习惯了,也就麻木了。有时运气不好,撞上霍庭和别人做,他最多也只是胃疼去卫生间呕吐。
跟在霍庭身后,许知何一直好奇张望,拍了好多张照片,尤其是视觉效果强烈的回廊建筑,他特别喜欢,恨不得每走一步都要研究一下地面青砖的年份、柱子上的雕纹。大学学的就是建筑专业,看到这些东西自然痴狂,不亚于狼看到肉,狗看到骨头。
霍庭停下脚步,微微愕然。
许知何自嘲的模样,突然让他心里不是很好受。
回忆起来,他和许知何生活了很长时间,这么久以来,他们却并没有留下过什么美好的回忆。他和许知何说话的次数,一年甚至不超过20天,他经常出差、和朋友聚会,不然就是回了家,身边也会故意带个情人回去。
温言只是他最新的一任,在温言之前,他还有很多次,带人回家过夜更是稀松平常的事。
一开始许知何还会和他闹,后来也不知是从哪一次开始,许知何就不再闹了,脸上不再挂泪,不再和他争吵,不再对他冷笑。
许知何开始变得乖巧、逆来顺受,有时被他和情人嘲讽了,还会主动给自己泼脏水,跟着一起骂自己下贱。
就像一块庞大的海绵,你倾给他多少痛苦,他都选择接受、容忍。
然而,海洋都有边界,更何况海绵。
“以后我常带你来,这里环境很好。”霍庭目中多了丝温柔,道。
“好……好啊。”
如流水般的暖意,从四面八方汇率来包裹住许知何的心脏。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可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转身看着霍庭,一双眼神里全是真挚和诚恳,许知何一字一顿地道:“那我等你。”
霍庭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磁性的声音在许知何耳边震颤:“知何,我们以后好好的。”
许知何咧嘴笑了:“嗯。”
苦尽甘来了,他终于等来了吗?
在他几近绝望时,霍庭回头了,幸好他还在,幸好还有机会。果然,撞破南墙就不必回头,一条道走到黑是对的。
十三年前认准了的路,许知何卑贱地跪下去、膝盖下种满了尖锐的刀子,他满心赤诚,眼里望着他渴望的霍庭。
每走一步,膝盖都被割碎了。血肉模糊筋脉寸断的痛楚,他能一次次忍得下来,自然就有资格享受苦苦守来的爱情。
“霍庭!你来了!”
一道喜悦的呼声从二楼传下,打断了霍庭和许知何之间难得的温情。
温言扒着栏杆往下看,看到许知何时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他兴奋地跑下楼梯,直奔霍庭。
回廊边的湖水吹来一丝丝褶皱,温言的眼睛仿佛带着水汽,谁看了都会怜惜。
“哥,我好想你。”
温言心情激动地走到霍庭身边,羞涩地红了脸,眼珠里都是小心翼翼的窃喜。
“你离他…”远点,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许知何就听到耳边一句温柔的、亲昵的——
“生日快乐,小言。”
是……霍庭说的。
自然而然地松开揽住许知何肩膀的手,转而将许知何随手推开,然后抱住温言,霍庭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胸腔都恨不得挤压着拥在一起,仿佛珍重怀中挚爱。
他看也不看许知何一眼,揉着温言的后脑,声音性感又暧昧:“真乖。”
温言茶色的发丝,在他的指缝间任意弯曲,许知何想问“为什么”,看到霍庭唇边温和的笑容,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爱你,庭哥。”
“是吗?我也爱你,宝贝。”
许知何僵硬住了,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你,爱他?”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微波动,每个字符拼凑出都无比艰难。转头看向霍庭,心中仿佛受到某种恐怖的袭击,先是轻摇了摇头,然后不甘地望着神色冷淡的霍庭,微红的嘴唇半张,满眼都是难过。
人飘到最高处再被狠狠摔下的痛苦,远远胜过干脆利落的心窝一刀。
他怎么忘了,霍庭根本不会爱上他,这一辈子霍庭都会恨他,恨他入骨,不惜一切让他生不如死才是霍庭的心愿。
他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许知何嘲讽一笑,他笑自己傻,傻到极致,竟然会掉进这种漏洞百出的陷阱。
他是有多蠢?
之后,温言的朋友们一个个出现,男女青年们打扮时髦,和温言一样,年纪比霍庭和许知何都要小几岁,看样子还在念书。他们推着精致点缀过的蛋糕车,走在排列讲究的青石砖面上,并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些人把霍庭和温言给围了起来,他们一个个排挤推搡着许知何,把人推到外围才满意,有个染了蓝黑色头发的女孩儿故意伸腿拌了许知何一跤,许知何狼狈不堪地后仰摔了下去,后脑着地!
咣当!
尖锐刺痛的同时,带来的是无法形容的震荡感。
许知何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回廊顶部,目中呆滞,心里忽然有种恍惚、割裂的感觉。
心脏如同被重力水泵压到极致,脏器终于破了,温热的血流淌成河。
目中波动回焦,他舔了舔唇,嘶哑喊道:
“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