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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灵

    白不野生下来就被爷爷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毕竟是老白家的独苗苗,往后逢年过节拿出去比试的时候喊出名字来也必须响当当。   只是白老头子没想到,白不野废柴了十八年,成年之后还有继续废柴的趋向。于是当机立断把他赶出了老白家。   “你自己出去谋生吧,别赖在我家丢脸了!”   “我咋丢脸了?!我就是没有认真学!别把我赶来赶去的,我又不是狗!”   “对了,记得把旺财留下。”

    第十六章

    小说: 百灵 作者:四点点 字数:9999 更新时间:2024-03-15 14:47:04

    白不野和夏添重新回到自己家店铺所在的那个街道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落日将这个有些破旧的街道照的金碧辉煌。距离上一次在店铺里,大约也只过了不到两天,可是白不野却觉得漫长无比。

    眼前的小街没什么人,今天正好是周末,像这条小街这样的老街道几乎无人问津,可是白不野却觉得哪里都充满着生机,就连道路旁边的垃圾桶都顺眼了很多。

    最终夏添还是没有让他一直带着那个蛋,因为白不野还要开车,于是那个蛋就和夏添一块坐在了后座上,白不野透过后视镜看的时候,甚至觉得如果可以,夏添会给那个蛋系上安全带。于是白不野只能缓而又缓、慢而又慢的开车,原本四个多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拖到了六个小时,就连高速公路上都打了十二分的精神。

    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下场就是体力的透支。白不野现在十分渴望见到自己的小床,他觉得自己可以长睡不醒,睡个三天三夜。

    只不过在夏添开铁门的时候,眼前的黄昏反倒是让白不野停住了脚步。

    白不野却有些感慨,他今天早上见过了日出,晚上又遇上了黄昏,对于现代人来说,都是极其难得遇到的景色。

    因为凌晨时分,大家都还在睡梦之中,自然而然的就错过了破晓,就算是早晨七八点时候还算是美丽的天空,也大多被睡眼惺忪给忽略过去了,太少现代人会在早上打起精神,大家几乎都是在午后才彻底苏醒。

    而黄昏时刻,又是普通上班族赶地铁回家的时刻,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哪里还有心情去追逐黄昏呢?这些本来是极其平凡的景色,因为这样忙碌而疲倦的生活变得珍贵又难得。

    可是白不野现在也觉得自己,真的好累啊。

    原先自己还在那个破旧医院直径范围之内活动的时候,还是精神百倍,可是当他一踏出了那一座小山,所有积攒下来的疲倦和累意就像是山洪暴发,排山倒海一般的向他涌来,让他没有片刻的喘息。再加上一路的神经紧绷还是体内到处乱窜的灵力。

    白不野承受了这个蛋带给的灵力,但是他的身体还需要缓冲的空间,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来适应这么一大股外来的灵力,虽然这个蛋的灵力和自身的灵力融合的异常的顺利,但是也不代表不需要缓缓。

    而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白不野把车开进了店铺所在的小巷子,在发动机停止工作的那一个瞬间,疲倦和困意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就好像是原先紧紧绷着的那一根线,突然的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斩断了。

    而同时,白不野一只手扶着又回到自己肚子上面的蛋,那颗蛋似乎也在黄昏的照射之下变得格外的金黄耀眼。

    即将迈入夜晚的街道依旧十分冷清,但是白不野却在东张西望,生怕遇到了什么八卦的左邻右舍,这样他八百张嘴可能都还解释不清楚了。

    但是夏添却在他面前大步大步的向前走着,黄昏的余晖洒在他娇小的身子之上,他身上是白色的短衬衫,在夕阳下面显得他一身的金黄。他似乎在高速公路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抖擞。

    “今晚想吃什么,我准备点外卖了,你今天也没办法去买菜了吧?之前厨房冰箱里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夏添转过身子冲他笑眼眯眯,然后一只手点开了外卖软件。

    当黄色的页面突然出现在白不野面前的时候,他突然的没胃口了。

    “算了,我不吃了。”

    白不野轻轻摇头,不是因为抱着一颗蛋心里不舒服,而是因为他真的太累太累了。胃是情感器官,白不野现在的情绪因为身体的疲惫而十分低落,连一点点胃口都没有了。

    从小到大,白不野一旦很累的时候就会吃不下任何东西,就好像全身的精力,就连带着吃饭补充营养的精力都消耗殆尽了。

    白不野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大觉,睡到明天晚上,在此之前要先写一个热水澡,他设想着自己如何能在十分钟就冲完一个热水澡,要把浑身上下的泥土和污垢都洗干净,他要涂上很多的沐浴乳,他要洗头,他要把这次遇到的所有脏东西都给洗干净,然后舒舒服服的去睡觉。

    这么想着,白不野竟然觉得自己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但是这种心理上面的轻快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直到白不野看到了自己家店铺门口那一个个硕大的花花绿绿的涂鸦。那涂鸦非常有美国街头的感觉,这不代表那涂鸦画的有多么的好,而是说那涂鸦配色大胆且图案异常的大,几乎是占据了白不野店铺外面的整个卷帘门。

    笑容就这么凝固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一瞬间就从他的心脏涌向了头顶。这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怒气,白不野不得不先去看看自己店铺的情况

    白不野眼睛发涩,然后加快了脚步,直接越过了夏添,来到了自己的店铺门口。反观一旁的夏添却和没事人一样,正在继续拿着手机订外卖。

    那为了防盗而专门买的铁门,上面全部都是花花绿绿的涂鸦,各种形状,昭示着绘画者不平凡的心态和追求。

    难看的要死。

    白不野想,而后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之前自己在网络上看到的段子,那些在一瞬间击垮成年人的小细节。

    或许不是段子吧,其实可能真的会被击垮。

    白不野心想,现在自己所面对的这一铁门的涂鸦,应该也可以直接入选那个话题讨论吧。

    因为白不野真的,真的在一瞬间,想要提刀去把那几个无所事事不去上课,成天闲得发慌的初中生给好好教训一顿。

    时间好像就过去了短短几秒,但是白不野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大,心里竟然涌起了一阵阵无名的恨意,手也不受控制的攥成了拳头。

    “算了,你现在也没这个精力去处理这件事,先去休息,等过几天我们去看看隔壁店铺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把那几个小孩子找到,”夏添看了眼白不野,觉得他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又忍不住开解了一句,“到时候让他们来洗干净或者找他们的监护人赔钱,办法多的是,没必要现在生气。”

    “嗯。”白不野有些含糊的回应着。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事情根本没有夏添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去找了监控也没办法准确找到那几个作乱的小孩子,因为这条街道在老城区,往来的都是市里头各个学校的学生,人家又不是住在这里,哪里那么好找?

    这事情到最后还是得落在自己头上,而且街道改造,街道办定期会巡逻,他这店铺外面挂着这么大一个丑东西,估计不要两天,或许今天晚上白不野就会接到电话,要求他明天早上就清理干净,这意味着白不野得起一个大早,还要一大清早起来收拾这个破铁门,还要一点一点地拿抹布去擦这些破涂鸦,还要给自己的手指头上药,好多事情好烦。

    于是白不野死死地盯着那一扇破铁门,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敌人。

    在那一刻,白不野的脑海里一下子过了非常多坏事,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把事情推向了坏的极端。

    但是白不野不知道的是,他满脸的狠戾和怨恨全部都落进了夏添的眼睛里面。

    夏添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他,一言不发,在那一刻,夏添想到了白不野被白固存赶出家门前的那几天,某一个夜晚,白固存把自己叫进了房间,托他在外面好好帮忙照顾一下白不野这个毛头小子。

    还说了很多其他的话,夏添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突然想到了白不野还是个婴儿时候的样子。

    心里好像突然泛起了波澜。

    夏添眼神满满沉淀了下去,然后才踱步走到了白不野的身边,踮起双脚,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说,“估计就是谁家不长眼的小屁孩,没个家教就不要跑出来祸祸别人,就是之前在隔壁棋牌室打牌的那几个混混吧,我改天把他们给端了,好好当当他们的野生爷爷。”

    夏添碎碎叨叨的骂人的话就一下,直接冲击了白不野的耳膜,在此之前,白不野的眼前已经出现了自己暴打那些初中生的血腥画面了,可是夏添的话却让他充满鲜血的眼前突然清明了一下。

    他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夏添,心里的怨恨已经在下降,可是当他看到夏添的脸的时候,脑海里却飞快的闪过一句话,“这又不是你的铺子,你当然能说风凉话啊。”

    这句话异常的短但是却被白不野清晰地捕捉到了,而下一刻他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会这么想夏添?

    “啊......没......”

    白不野磕磕巴巴的把自己拉回神,在那一瞬间也觉得自己有一些荒唐,可能真的被疲倦冲昏头了,才会想些这么难以令人理解的事情。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涂鸦,想着明天花点钱找人来清洗就好。

    “你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找人来洗就成了。”

    但是夏添马上就打断了他,一面把手搭在了白不野的肩膀之上,缓缓的按压着,然后轻轻拍打,完全把白不野当成了小孩,就好像是把白不野胸口的那一个无名的怒火给彻彻底底的浇灭。

    “没事……我来弄就行,也不是什么大事,”白不野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把这件小事想的太糟糕了,完全影响了他的情绪,店铺外头不是第一次被别人涂鸦,“这也不是什么事大。”

    白不野煞有其事的重复了一遍,他在心里给自己积极的暗示,并将刚刚所有的胡思乱想归结为太累了,他真的需要休息。

    一时间的情绪翻涌起伏让白不野有些迟疑,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里面玻璃门的锁,“哗啦”一下,伴随着入门风铃,门开了,眼前就是白不野一直在经营的宠物店。

    白不野在敲定这家店铺的时候考量了很久,他适合一个不那么需要技术也能很好隐藏他和夏添身份的店铺。

    最后两人一合计就开了一个宠物店,专门救治流浪猫狗,这种店铺只需要买点宠物用的东西就行,而且这一整条街几乎也没什么人养宠物,白不野日常的工作十分的清闲。当然,这是夏添最先提出的建议,白不野虽然知道其中有夸大的成分,但是还是勉强接受了,毕竟如果他们之后捕到了灵物,可以将其附身到普通的动物上,灵物有了实体,不管是救治还是封印都简单了不少。

    前后算起来,这家店差不多也开了快两年 ,只不过这一家宠物店目前一只宠物都没有,里面空空荡荡的,就好像是刚刚装修好不久。

    白不野看着空空荡荡的店铺,又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巨蛋,心里缓缓的放松了一下,店铺里虽然空空荡荡,但却是白不野住了两年的家,后面大厅里的绿植都是白不野自己挑选养护的。

    夏天傍晚的热气还没有散开,白不野豪爽的打开了中央空调,16摄氏度,当空调的凉风带着室内空气的味道将他的刘海吹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白不野环顾四周,然后摸着自己身上的那个蛋,就像是带着这个蛋来到了新家。

    他满脸疲惫的冲着夏添笑了一下,“我们店也算有个小动物了哈。”

    “非卖品,记清楚了。”

    夏添嗤笑一声走进店铺,然后转身又一次把铁门拉了下来,顺手打开了灯,店铺里面又之前的金黄色变成了在长管灯之下的苍白色,显得干干净净的。

    白不野就像是一个游魂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看着自己的床,觉得浑身都痒痒的,他真的太想一下子躺到了自己的大床之上,那床单被套上应该还有出门之前刚刚洗干净晾好的床单上面还有着一些阳光的味道。但是现在的白不野自己都嫌弃自己,他只允许自己小心翼翼地隔着一厘米的空气闻了一闻,然后一下子就大床上蹦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冲进了浴室。

    如果说白不野身上有什么实质上的缺点的话,就是他,极其的洁癖。当然这种洁癖只针对床上用品和衣服。他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没洗澡的情况下上他的床,之前夏添带回来的流浪狗不小心上了他的床,白不野恨不得将床垫都拿去消毒。

    同时他也不允许自己连续穿两天一样的衣服,两天已经是极限,所以白不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他的脏衣服从身上扒下来。

    可能在他自己定灵寻灵活动的过程中没有怎么表现出来,那是因为情况太危机,刀都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谁还有心情去洁癖?

    因此这个时候,白不野也绝对不容许自己崭新干净的被子收到一丝丝的玷污,就连他也不行。

    到了浴室,白不野直接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现在邋遢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他一秒不停的一下子打开水龙头的开关和浴霸,整个浴室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外面屋子里面刚刚开的空调的冷气顺着门缝不断的吹进来,一冷一热交杂在一起,吹的白不野昏昏欲睡。

    他一层一层的小心翼翼的解开夏添在他肚子上面捆绑的衣服,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把衣服全部都脱掉了。那布料上几乎沾满了白不野身上的泥土,他万分嫌弃的把那一堆布料扔进了垃圾桶。

    而那一颗蛋就和白不野预想的那一样,正牢牢的依附在他的小腹之上,甚至在最贴近他皮肤的地方变成了一道光滑的平面,最大程度的去贴合白不野的皮肤。白不野对着镜子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却只能看到小腹上那半截人鱼线,其他的腹肌几乎都被那颗蛋给覆盖了。

    或许是那颗蛋灵力已经释放的差不多,白不野觉得自己与蛋接触的皮肤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反而透着一点点的温暖,像温泉水一样。

    在镜子下面,白不野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肚子上面的那一颗蛋,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丝的兴奋,他莫名了产生了一种与这颗蛋相依相伴的错觉。

    他不知道在这里面的灵,到底是一个什么灵,会是什么样的生物。但是他期待着。

    或许是鸟类吧,因为鸟禽基本都是卵生的,但是不对,恐龙也是从蛋里面出来的,说不定会从里面爬出一只恐龙,那夏添的小小愿望就这么泡汤了。而或许是其他生物呢?自然界里的现象不能解释灵物,如果真的孵出一条狐狸也不是没可能。

    白不野觉得心中突然有些温暖,不知道是现在浴室里面的温度太过于温暖了,还是自己真的很累了,他觉得自己刚刚还在发紧地心脏突然放松了下来,那种放松让白不野很舒服。

    他有些舒服的摸着那颗蛋,那颗蛋的蛋壳在他的指尖下面散发着淡淡的暖意,蛋壳白皙又光滑,总而言之,手感很好。

    摸着摸着,浴室的镜子逐渐的布满了雾气,白不野估摸着水温差不多了,刚刚一脚踏入浴缸,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不对劲。

    “夏添!!!我要怎么洗澡啊?!!!我要抱着这颗蛋一起洗吗?!!!”

    “对啊,不然呢?”

    等到白不野真正洗完澡的时候,已经快要半夜了,他原先给自己定下来的计划是十分钟,但是这一回他足足洗了将近三个小时。

    太难搞了!

    它肚子上这一颗蛋完完全全就是夏添派来折磨他的,他就连洗个背都格外的麻烦,因为怀里的那颗蛋太大了,他完全舒展不开,大热天洗澡还能洗出一身汗,估计也只有白不野一个人了。

    但是令他最为绝望的事,他洗不到他的肚皮。这等到这蛋破壳了,自己的肚皮都不晓得要脏成个什么模样。

    甚至连擦干也都只能小心翼翼。

    “呼呼呼”电吹风在白不野手里晃动了几下,白不野大概扫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一些细碎的部分不知何时长长了,遮住了白不野的视野,他不厌其烦的将那些头发拢到后头,心里盘算着多久再去一次理发店。

    虽然洗澡前后很麻烦,但是白不野也顾不上烦躁了,他终究抵挡不住困意,随便擦了一擦,就麻溜的滚da床了,困意来的非常明显,白不野在沾到枕头的下一秒,一下子就侧着身睡着了。

    那颗蛋也格外的听话一般,彻底暗淡了下来,白不野抱着怀里的那一颗温暖的蛋,觉得身体里不断的流入温暖的灵力,伴着空调的凉风,就这么睡着了。

    “哥哥,你醒醒,你都睡了多久了,不对,你不是刚刚才醒的吗?怎么又睡着了?!”那姑娘装模作样地捏了一下眼前男人的鼻子,“你看你就是在装睡!”

    少女故作生气的清脆声音缓缓的白不野从睡梦中唤醒,白不野睁开双眼,看到了木头做的屋顶,看到了那不远处挂在房梁上的草帽,还有点点的油灯,他后知后觉的告诉自己,“原来又做梦了啊。”

    他缓了一下意识,然后转头看到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那个少女眉眼如画,但是双颊却有一些微微的凹陷,就好像是长时间的缺乏营养,但是头发却格外的黑长,细细软软的垂在白不野的床边。

    白不野这才发现,这是第一次他做梦的时候梦到的小姑娘,那一次的梦境还很模糊,但是这一次他却能够看到那姑娘清晰姣好的五官,还有那一对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眼睛里荡漾着一丝丝的不耐烦,但却十分清澈明亮,瞳孔很黑但却依旧闪着点点星光。

    “好累,你再让我睡一下。”

    白不野附身那人慢悠悠的说,似乎是还不想起来的模样,于是又翻了个身,彻底不理会身后的小姑娘了。睡梦中白不野觉得自己身上的被子十分轻薄,衣服也是较薄的棉布,窗外已经不再是“簌簌”的雪声了,反而可以听到一点点的蝉鸣。

    但是蝉鸣声微弱,似乎是在深秋。

    “不行!哥哥!你快出来看看,外面躺了个人,好吓人,浑身都是血!”

    少女微微的提起了音量,然后隔着被子就开始掐着白不野,小姑娘大概是平常没轻没重习惯了,下手很重,白不野觉得手臂传来了一些疼痛,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听到那少女在说,“哥!真的!我搬不动他,那家伙的身量比西村那买猪肉的王屠夫还高。而且他浑身都是血,我不敢去看,估计是死了!哥!你醒醒!”

    “死人不是很正常吗?现在都是逃兵,都是没有家的人,死人很正常。你等我再睡一会,我就把他搬去后山扔了,死哪里都好非要死我们家门口,悔不悔气啊……”

    被突然吵醒的男人声音沙哑,一点也不想顾及外头人的似乎,大概是这种现象太常见了,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或许是连续几个晚上都会做噩梦的大事,但是对于这男人而言确实稀松平常的小事。

    不知道为什么,白不野却觉得不应该这样,身处现代的白不野过惯了太平的日子,过于太平的日子养出了他的恻隐之心,他想去看看外头那人到底是怎么样,到底死了没有,没死的话是不是还能再救一救。可是梦境里面的白不野身不由己,他只能去感受外界的事情却不能主导这个梦境,实在是气节。

    男人拒绝的话十分不中听,但是少女也没有进行什么反驳。

    白不野只是出神的看着自己头顶上的破旧木横梁,被子上有着树林的气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在逐渐醒过来,精神苏醒的同时伴随着身体各处的酸软。

    随后,那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一口气起床了,站定的时候眼前还有些黑雾。

    不知道是已经麻木了,还是心里还尚存着一丝丝的怜悯,可是,就连到处死人都觉得正常的人,这个年代,估计是真的没得救了。

    “算了,别到时候死在我们家门口再出了什么传染病。”

    家门口有一个巨大的榕树, 就栽在白不野出来的这个小屋子的正对面,那一个榕树最大的枝干上面还挂着一个被染成朱红色的秋千。那人越往前走白不野看到的越多,听入耳中的蝉鸣也逐渐放大。

    白不野突然想到了上一个梦境,在那个梦里面,他俯身的这个男人好像说过时间和季节的变化,只是现在白不野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个男人等等会在路边把受伤的人就回家,会好生照料他几个月。

    夏日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在榕树树荫之外的地方都好像热地生烟,眼前是一片的翠绿,抬头望去那座山上的颜色更加明亮,在炽热的太阳底下所有苍绿色的树叶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入眼都是那一片片饱满鲜艳的颜色,却看的人直冒汗。

    小姑娘一刻也不敢停的在前头引路,她的头发随便扎了一个小辫,还拿绳子系了一个圆鼓鼓的包子顶在头上。那姑娘这回不穿红色了,反而穿着青绿色的裙子,白不野不太了解那些古代裙子的叫法,只觉得那长到脚踝的裙子随着那小姑娘停不下来的步伐随意翻飞着,像是蝴蝶的翅膀。

    而反观自己,依旧是一身的粗布旧衣。大概是附身这人从来不讲就这样,也疼爱自己的妹妹,所以把家中多余的银两都给小姑娘买了新衣服。

    家中的小院不大,除了有那一个老榕树,其余的就是一块田地,还有一个养鸡的棚子。

    白不野很快就来到了家门口,而那个“将死之人”,就靠在家门口的那块写着“白”的木板的下面,他躲在几乎藏不住人的阴影里面,缓缓的呼吸着。阴影仅仅落在了他泛白的脸上,他的身体依旧被阳光炙烤着,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的嘴唇干裂异常。

    白不野走进静静地打量了那个男子一番。然后蹲了下来,用着地面上的一根树枝拨弄了他一下,那个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只剩下胸膛出微弱的起伏预示着他还活着的事实。可是那人却晕的很彻底。

    “应该是逃兵吧。”

    白不野也注意到了那个人身上的铠甲,然后又扫了一眼那人的容貌,因为汗水和长发都糊在了脸上,再加上还有黄褐色的尘土,他的容貌白不野看不清楚。

    而且那个人全身都像是刚刚从血污里面被打扰上来,已经有些碎裂的铠甲上是斑驳的血迹,就连长长的头发都被沾染的粘在了一起,头发上的血液也凝固了,到处都是血块的结痂,光是看着都没有办法清楚的计算出他一共受了多少的伤。就算是不把那沉重的盔甲卸下来,白不野也大概能够预测到这人的出血量一定不少,大概里衣也都被浸湿了。

    可能是活不成了,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没办法,但是死在家门口又不成。白不野这才知道了为什么她附身的那人之前并不想救治。

    大概是因为救了也没什么作用,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见。

    烈日当空,汗珠从胸膛和下巴滚落下去,然后被他已经破旧泛白的布衣给吸收感觉,微风一吹,即便是热风却有了些清凉的感觉。

    那人蹲着深思了半晌,然后站了起来,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妹妹,颇为无可奈何道,“把他搬进去吧,你去烧点热水。”

    那个人,或者准确的说那个男人,真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在这个酷暑的大热天,那个男人全身却都散发着寒意,就像是刚刚从阎王爷那里回来的一样。白不野知道这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而且这人是彻底的昏死过去,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十分僵硬,拖着他和拖着一个死人没什么差别。

    那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搬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最后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把男子放在了土地板上,地板被他草草的铺了一层草垫。

    白不野看着那人在这时狭小的房间里面卸去了他层层的盔甲,手指十分灵活,就连这盔甲上的暗扣都能快速打开。

    白不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光是凭借着他这么娴熟的手法就知道他日常没少做这种事情。而那男子的盔甲被掀开的下一秒,白不野也瞬间皱起了眉头。

    里衣已经被鲜血浸湿,而且时间久了,那衣服已经变成了深棕色,滴滴答答的附在那人的身上。几乎没见过这么惨烈情况的白不野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逼着自己看完,男人也不拿剪刀,只是用了力一撕,就把本就破碎的里衣撕开了,里面的皮肤其实还算是光滑,如果可以忽略那几个血淋淋的洞的话。

    “哥哥,热水来了,再掺点凉水吧,到时候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古时候没有那么完善的消毒水和工具,用热水完全就是处于心里的安心,最后到底能不能把人就活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他妹妹把刚刚烧好的热水放在了屋子中间的浴盆里面,还望里面加了一点不知名的深色草药水,然后看了一眼白不野身边的那个摇摇欲坠的男子,大概是非礼勿视或者觉得太过血腥,最后也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有时候,人的怜悯心是会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的。

    不是说那个少女没有怜悯心,只不过是那个少女,包括白不野,已经救下了无数路过他们家门口的伤员,也送走了无数的伤员,两个人的双手逐渐的也沾染上了血液,每一次的施救都像是在无谓的挣扎,只不过是看阴差来的早或者来的晚罢了。

    白不野心里莫名的可以连接到这个身体真正主人的想法,不由的开始怜悯起来。

    所谓的战火纷飞,纷飞的重来都不止是硝烟,远在现在生活的白不野清楚,在这个梦里的“白不野”也很清楚。战场上的贫血厮杀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烽火连三月,到最后胜利的从来不是百姓。

    “可能会有点疼,先把脏东西洗掉才能给你上药。”

    那个人轻声地说,然后一点点的剥去那个男人身上的贴身衣服,或者说其实是撕开,因为血污的结痂已经把衣服连带着他的血肉紧紧的粘合到了一起,尽管白不野处理的十分小心翼翼,但是手下还是不断的涌出鲜血。

    只不过那个男人依旧是一声不吭,半点都没有挣扎,就像是一个活死人。

    白不野似乎可以看到那个男人眼神中的绝望,可是那一种空洞的绝望,不知从何而起,白不野看不清晰。

    逐渐的,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条一条的布条,终于被白不野处理干净,在脱下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从那个男人胸口处滚落里一块不大不小的铜牌。

    白不野看到,正想要伸手去捡,可是却被那个男人抢先一步。

    似乎就像是珍宝,那个男人在快速下腰的时候甚至又一次引发了全身的出血,可是他依旧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的把那一块带着血污的铜牌攥在手中。

    手掌好像也在渐渐的渗出血,但是那个男人丝毫不在意,甚至低下了头,默默地看着手上那一块已经看不清楚刻印的铜牌,良久,都没有说话。

    白不野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然后开始默默的沾湿毛巾,在男人的后背一点一点的擦拭着。

    夏天很热,充斥着水蒸气的房屋里面也很热,白不野毫不在意,继续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专心致志的继续擦拭着。

    那个男子留着一头像瀑布一样的头发,原先白不野以为自己“妹妹”的头发已经够长够黑了,直到遇到了他。

    但是这么厚重的长发实在是很影响白不野的发挥,于是白不野将固定自己头发的木簪子去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帮男人把头发盘了起来。

    在头发全部盘起来之后,露出了男人格外白皙的后颈,那里应该是全身最干净最毫发无伤的地方,白不野看得有些发直,那后颈白皙的就像是女子的脖子,不仅仅是白皙,还格外的细嫩,一点都不像寻常百姓家的男人,那种从小到大经历风吹雨打而留下的粗糙感,这个男人的身上一点也没有。

    估计是那一家的公子哥被迫从军,还是家里没有打点好。

    白不野叹了口气,继续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点点的将眼前的血污转移到洁白的毛巾上,再荡漾在热水里面。

    “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不野轻轻问,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于是他很识趣的不在继续往下问了,因为他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不管问了多少都只会报以安静。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面随便清醒一个陌生人,就算是救命恩人。

    身旁一整个木桶的温水逐渐的被染红,甚至逐渐的发黑,而那个男人的身子也逐渐的干净了起来,全身上下是数也数不清的剑伤、刀伤,还有无数的擦伤,有的伤口甚至还在渗血。

    触目惊心。

    “差不多好了,我家原来还有一些草药,我叫人去捣了,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先用那些东西止个血,明天我再去请大夫,”白不野把毛巾扔进了水里,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抽出了自己的一套旧衣服,宽宽松松的给那个人套了上去,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不是什么随便的大夫,是我家的亲戚。”

    “宋闻言。”

    一道悠悠地声音从白不野的身下传来,白不野低头一看,却只看到了一片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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