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人群外传来威严的问话声，是烟柳巷去报官的姑娘带回的几个带刀捕快，昨夜来找顾晚与韩木的年轻捕快也在其中。

人群分开，让出一条道，捕快走进人圈之中，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年轻捕快扫视围观人群，看到了韩木与顾晚，陪着笑脸道：“两位，这是怎么了？”

顾晚道：“就是像你看到的这样，哦，对了，这两个人你们可以带回衙门了。”

年轻捕快指着眼前这一大片废墟，为难道：“这……两位可能也得跟我回去。”

顾晚点头称道：“应该的，应该的。”

几人刚转身欲走，就听见坍陷的古宅里传来清晰可闻的砖瓦碎裂声。

回头，看见古宅的断瓦残砖在不断抖动，年轻捕快察觉事情不妙，大声吆喝：“往后退，大家都往后退。”

众人步步后退，抖动的断瓦残砖炸开，被掩埋的巨蟒钻了出来。没了墙壁屋顶的压制，巨蟒终于可以舒展开它的身体，蛇身高高直起，竟比烟柳巷里的所有房屋都要高。

“啊，蛇，蛇啊。”人群里有人惊叫，众人立刻散开躲进楼中，巷子里又只剩两个晕的一堆捕快和顾晚韩木几人。

顾晚气愤道：“这样都没有砸死它。”

韩木拔出剑，环顾四周，将顾晚藏进周边的一间楼里，又把小孩也抱了进去，这才安心。

捕快们见此庞然大物，纷纷拔出自己的刀对准巨蟒。

虽然表现的勇敢无畏，但这些捕快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蟒，寒毛卓立。

“阑阳城中怎么会有这个大的蟒？”

韩木答道：“人养的。”

“谁？谁能在城中养这么大的一条蛇？”

韩木指了指地上的这团粉，捕快立刻明白了。如果是魔教护法毒蜘蛛，还真是有可能。

韩木道：“小心，她养的可不止这一条蟒。”

韩木说得晚了一些，捕快们已经看见从砖石裂缝中钻出的各种颜色的蛇，蜘蛛，蜈蚣，老鼠。

韩木与顾晚身上的药效早已过时，捕快们来前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如今只能硬上了。

青天白日，阑阳城中在外游荡的人数众多，决不能让这些毒虫跑出这条巷子，看这色彩斑斓的颜色，就可以想到这些毒虫有多毒，跑出去势必会给阑阳城带来巨大的灾祸。

顾晚在楼中，开一条门缝偷瞧，看见外面的捕快围成一圈，虽然惊恐万状，却没有一个人逃走。

顾晚自己虽然武功全失，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寻思着自己能做点什么？

顾晚在身上四处搜寻，还真让她怀中搜到一包东西。

一包雄黄粉。

这是上黑域山时准备的，当时准备了一包辣椒面，一包雄黄粉，辣椒面洒了顾箫，这雄黄粉没派上用场，就一直带在身上。顾晚看了看外面，这么多蛇虫，自己这一点雄黄粉肯定是不够。

顾晚看向身后的烟花姑娘们，她们还抖个不停。

顾晚问道：“有雄黄吗，或者艾草，反正驱虫的都行？”

老鸨忙应道：“雄黄没有，雄黄酒倒是剩不少，艾草，艾草也有，清明节烧剩的干艾草。”

顾晚道：“酒也行，有雄黄就行，干艾草更好。你们想办法通知其它楼里，让她们把所有的雄黄艾草都拿出来，先在巷口洒上点上，千万别让这些毒虫离开这条巷子，再在各家门前点上，别让这些虫子进屋。”

姑娘们唯唯诺诺：“好，好勒。”

老鸨抱出几坛雄黄酒，顾晚将鞋子浸在酒里湿透之后，才敢出门将酒和艾草交给韩木和几个捕快，鞋子沾了雄黄味，蛇虫闻见都远远避开。

回屋途中，顾晚看见还晕倒的毒蜘蛛，不知为何，毒虫见了她都绕道跑，但即使如此，就这样将她扔在大街上好像不怎么好，顾晚就费力地将她拖入屋中，拖到一半，毒蜘蛛身上掉下来一本书，空白的封皮，顾晚好奇捡起翻开，记载的都是各种毒花毒虫毒草的功效和各种毒药的配法。

顾晚想起毒蜘蛛身为一个未学过武的人却能凭借一身毒在魔教中呼风喝雨，自己虽然武功尽失，也不能总是拖韩木后退要韩木保护，学用毒好像是不错的选择，怀着这样的心思，顾晚将这本书偷偷藏了起来。

捕快们将雄黄酒洒了一个不大的圈，蛇虫鼠蚁绕圈走，暂时还算安全，可也不是长久之计。

“大侠，我们就对付这些小的，大的可就交给你了。”

年轻捕快对自己及同伴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于是将重任委托给韩木。

韩木面目严肃地点头，算是同意他的提议。

韩木飞身上屋檐才与巨蟒差不多高，巨蟒的竖瞳四处乱转，像是在找什么，很快，它就发现了站在屋檐上的韩木。

它记得他的气味，它在找的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斩断了它的尾巴，它要报仇。巨蟒仰天狂啸，巨大的蛇头朝着韩木撞过来，韩木也不闪躲，提剑正面刚，力与力的碰撞。一个是野蛮之力，一个是多年练武积攒的内力，两相碰撞，顾晚仿佛能听见空中砰——的那声响。

但其实没有什么响声，只见长剑一曲，瞬间将巨蟒弹开。巨蟒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心呢，扭动着身体又缠上来，它的鳞甲坚硬无比，韩木的青霜剑砍在它身上只闻铮铮的响声，不见伤到它一丝一毫。

韩木自己都不解方才怎么那么轻易就能断它一尾。韩木自然不知道，当年毒蜘蛛抓这条巨蟒时，伤的就是它的尾巴，这么多年，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了巨蟒的时候能够有应付之道，毒蜘蛛就没让那处伤再长出新的鳞甲，每次长出，她都给拔了。韩木方才那剑就极其准确地砍中了那处。

一人一蛇陷入苦战，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再看地面，几名捕快面对满街乱窜的毒虫，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想折，一刀一刀砍，太慢，这得砍到猴年马月去。烧，街道两旁都是房子，一不注意就会连房子一起烧着。

“唉，唉，在那烧不就好了吗？”

说话的捕快指着尽头的废墟：“都烂成这样了，也不怕烧了。”

“可是要怎么把这些虫赶过去？”

“雄黄、艾草，不就是驱虫的吗？驱是什么，不就是赶吗。”

顾晚在门缝中，见几名捕快不断燃着艾草倒着雄黄驱赶虫群到废墟之上，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让所有人将艾草燃烧扔在街上。

街上，屋前都有艾草雄黄，只有废墟处没有，再加上那原来就是它们栖息的地方，虽然坍塌了，但还有原本的味道，这些毒虫果然纷纷朝废墟涌去。

顾晚见状，又对众人道：“油，有油吗？快拿出来。”

老鸨应道：“有，有。”

街上没了虫，姑娘们就敢出门，抱着油洒在废墟的毒虫上，别的楼里的姑娘看见有人出门，也大着胆子出来帮忙，。

倒了油，点上火，只听见噼里啪啦皮开肉绽的声音。

韩木与巨蟒的交战也到了紧要关头，巨蟒虽然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可是它有一个刚被切开的伤口。韩木寻着机会，从它方才的断尾处将剑刺入，青霜剑从尾部刺入，从眼睛刺出，将蛇体内的五脏六腑全部搅碎，巨蟒扭动几下，倒在了熊熊大火里，瞬间火势又拔高几丈，

阑阳城多少年没烧过这么大的火了，浓烟直冲云霄，引得城中许多人驻足观看。还有不少人冲着着火的地方赶来准备救火，幸好被捕快们拦住。

大火烧到半夜子时，几人等到大火完全熄灭，看不见一丝火星才敢离开。

韩木下手极重，毒蜘蛛除了会用毒，就是一个体质一般因为常年有毒甚至有些体弱的平凡人，韩木那一下足够她晕一天一夜。小孩倒是早早就醒了，还围观了一下大火烧万虫的盛况，小孩胆大，看见一地焦黑的虫尸也不怕，不过也没什么好怕，都烧成碳了，也认不出这些虫原本的样子。

毒蜘蛛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醒来，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对面站着卫畅和那两个年轻人。

毒蜘蛛奚笑道：“我纵横半辈子，居然栽在两个小鬼手里。小子，你是什么人？”

出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到韩木的来头，韩木立刻昂着头一副骄傲的样子答道：“我乃天下第一剑的弟子。”

毒蜘蛛却茫然道：“江湖何时有个天下第一剑？”

也是，韩冲十八年前就已隐退江湖，那时的毒蜘蛛还叫做萧杉杉，也不是魔教护法，而是京城贵胄子女，不知道天下第一剑是谁也是正常。

第一次说出师傅的名号，却没有收获预料之中的惊讶，韩木有些灰心轻声问顾晚：“你不是说我师父当年很厉害名气很大吗？是不是真的。”

顾晚也轻声回答：“当然是真的。”

毒蜘蛛问韩木来头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因此虽然没听过这个天下第一剑，她也不在意。

她视而不见韩木与顾晚的咬耳朵行为，反而将目光放在卫畅身上，笑容苦涩又讽刺道：“你抓我？你凭什么抓我，我今天变成这样都是拜谁所赐，是你，是你。”说到最后已经大吼起来。

韩木与顾晚停止了咬耳朵行为，但此刻这个静谧的气氛之下，他们也不敢说话，只敢在内心思忖：他们是听到了什么？卫大哥一个读书人居然与恶名昭彰的魔教护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然而卫畅没有如两人预料的那样悲痛欲绝或是追悔莫及，而是勃然大怒道：“你变成这样，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你自己自甘堕落。也不能说是你自甘堕落，因为你本性就是如此，自私，恶毒，冷血。”

卫畅最后扔下一句：“你就好好在牢中等候发落吧，这一次，我一定会定你的罪，斩你的首，为我的两个孩儿，为被你杀死的成千上百人报仇。”

说罢，卫畅就转身出了大牢，韩木顾晚见状，也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