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

顾晚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自己都不知道，韩木怎么可能知道。

谢允应该知道，可惜他不在这，只能等回到地面再问他。

这缸中两具尸骨挨得很近，而且只有三根腿骨。

两个人，三条腿，还有一条腿去哪儿了？

“晚晚，地藏佛指是不是这个。”

顾晚尚在思索，就听见韩木询问。只见韩木从其中一副尸骨的脖子上取下一个指骨形状的东西，拿东西用金丝线编成的绳栓着，可以看出主人的重视。

“应该是吧，我也没见过啊。”

顾晚接过那节指骨，举过头顶仔细端详，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么一节小小的指骨能有什么令人长生不老的本事。

找到了地藏佛骨，两人就没有留在洞中的必要，韩木背起顾晚，顺着原路返回。

黑暗中，顾晚细细摩挲那节指骨，感到那节指骨的触感十分奇怪。风化的骨头触感不应该如此刺手，这样的触感，倒像是这节骨头上刻着什么东西。但是这节骨头太小了，上面若是雕刻了什么，仅凭肉眼怕是难以看清。

顾晚想起在珍宝阁中见过的那面可以放大东西的镜子，那东西倒是可以借来用用。

出了洞口，两人没见到谢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藏好指骨往外一瞧，来人是永安侯谢昌。

两人好像已经谈完了话，谢昌正准备离开。

谢允进屋，见两人已经出来，坐在房中整暇以待他的到来。

他率先开口问道：“找到你们要找的东西了？”

顾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我要找的东西。好了，现在换我问了，密室里住的是什么人？”

谢允清秀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顾晚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神情，痛苦、悲愤、难堪、释然：“是太子，真正的太子。”

谢允道：“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你们想知道的，我出宫后再告诉你们。等他醒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谢允没说这个他是谁，但一出幽兰殿，顾晚就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了。因为宫中已经乱做一团，只言片语组成一个信息：皇上快不行了。

顾晚看向换了太监服的谢允：“你真的忍心现在出宫？”

谢允坚定地点头，抱紧了手中的包袱：“嗯。”他的眼神看向未央宫的方向：“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顾晚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见谢允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皇上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与他脱不了干系。

韩木负责引开那些看守谢允的侍卫，同时顾晚还交待他去珍宝阁取那面神奇的镜子。以韩木的轻功，引开侍卫对他而言轻而易举，看守珍宝阁的老太监与韩木师父是旧识，应该也不会太难为他，两人约好事成后在郊外流云亭会合。

顾晚没有带谢允去找青云道人在宫中的内应，她总觉得青云道长要地藏佛指的目的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在她弄清地藏佛指真正的秘密之前，她是不会将佛指交出去的。

没有青云道人内应的帮忙，两人的出宫居然也格外顺利。神武门外站着两个人，仿佛恭候多时。

“晚晚。”宋秋一个猛扑朝着顾晚扑过来。

顾晚躲开她的熊抱，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宋秋道：“我听永安侯说你今日会出宫，特意求他带我来看你啊。”

顾晚的眼神在谢昌与宋秋之间不断来回，只见宋秋一脸娇羞道：“我现在住在永安侯府。”

顾晚突然想到之前在御书房外听到谢昌与谢隆的对话：“从青楼带回去的？”

宋秋撇了撇嘴道：“你怎么也知道这事？真是丢人。我们能不提这事了吗？我那是一时大意才会中他们下的迷药。”

宋秋与顾晚叽叽喳喳叙了会旧。

谢昌远远看着谢允，谢允是那些年里唯一对他们母子好的皇子，他对他自然心存感激，若是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选择这样做。

可是相比起这个恩人，他更想自己的兄长活着。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谢允颔首道：“多谢。”

谢昌与宋秋一起离开，顾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为宋秋忧心。

宋秋当局者迷，顾晚则旁观者清，她看到宋秋看向谢昌的眼里，已经有了情爱的滋生，而谢昌对宋秋只有淡漠，他不爱她。

但如今顾晚连自己的事都顾不上，怎么还有余力管别人。更何况深陷情爱之中，若非自己觉醒，别人的劝诫不过是耳旁风，是入不了耳的。

顾晚与谢允不敢在京城停留，出了城直赴郊外流云亭。

郊外冰雪未消， 大概是天太冷，也无人愿意出门。雪地上还是一片白茫茫。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上留下两行印子。

流云亭外梅花将谢，星星点点落了些红在苍茫茫的雪地上，顾晚看向谢允道：“韩木还没来，我们还有些时间，你可以好好说说密室里那两个人了。”

谢允笑得心酸苦楚：“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你见过那尸骸了，可觉得他们有什么异常？”

顾晚想了想：“异常？好像没有。就是少了一根腿骨，整副尸骸都很完整，却偏偏少了一根腿骨，也不知被何人拿去了。”

谢允道：“没有人拿走，他们本身就只有三条腿。他们才是真正的太子，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冒牌货。母后当年生产之时，生下两个男婴，但那两个孩子与常人不同，他们皮肉相连，共用一腿。”

他看向顾晚道：“你知道皇家之中，是不会允许存在这种怪物的，更何况要这种怪物继承大统。同时间，后宫中还有三位妃子有了身孕，即将临盆。母后那时已经失去了父皇宠爱，若是被父皇知道她生下这种妖怪，说不定会直接废后，另立新后。所以，母后就想出了一招狸猫换太子，而我，就是那只换了太子的狸猫。可那怪物无论如何都是母后的亲生骨肉，母后不忍杀他，就在坤宁宫下修了间密室，将他养在里面。”

“我从前就一直奇怪，为什么别的皇子摔倒了，他们的母妃会心疼地给他们吹伤口，擦药，会柔声安慰，会给他们糖吃，而母后对我只有无止尽的打骂、唾弃、责怪，原来一切不过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顾晚道：“如此秘辛，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告诉你，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允道：“我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十年前那场滴血验亲。二十五年之前，皇上微服出访闯荡江湖，回宫时却带回一位已有身孕的江湖女子，封为芸妃。芸妃回宫不久就生下一对双生儿，皇上龙心大悦，取名谢隆，谢昌，意为他们的到来会使我朝昌隆兴盛，经久不衰。芸妃一时宠冠六宫，无人能及，甚至有人说，说不定皇上会改立太子。”

“五年之后，宫中忽然传出一则谣言，说芸妃所产之子其实并非皇上的亲生骨肉。三人成虎，为了平息这种谣言，皇上决定在金銮殿上公开滴血验亲。谁知滴血验亲前一天，阿昌阿隆兄弟两落入御花园的三清池中，被人救上来时昏迷不醒。你知道吗？原来这一切都是母后在背后捣鬼，你不会知道一个失了宠的女人为了最后的一点点权势会做出什么。”

“阿昌阿隆兄弟两无法到金銮殿上，皇上就派了他最信任的女官到芸妃寝宫取血，其实那位女官早已被母后买通，她倒掉阿昌阿隆的血，带走的是母后给她的血，而母后取的，是我的血。”

“我那时虽然年仅八岁，但已有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滴血验亲的日子，母后为何要取我的血？我心中觉得奇怪，所以偷偷跟着她，看到了他们换血的过程，又偷偷到金銮殿外偷瞧，看见父皇是如何震怒，将他们母子三人贬入冷宫。可是我那个时候太害怕了，我不敢告诉父皇真相，也不敢让母后知道我已经知道自己并非皇子，我那时只是以为，我可能是母后与别人私通生下的野种，我为了保护母后，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子在冷宫中受苦受难。”

“但你知道，人的心中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就必然会生长成一棵梗在心中的茁壮大树。我开始处处留意母后的行为举动，我开始只是想要知道我的生父是谁，最后却只是发现，原来娘亲也并非我的娘亲。我在一点一点的摸索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三年前，父皇病重，谁都知道他要撑不过去了，人人表面悲痛父皇的病重，暗地里却都在恭贺我。只有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冒牌的太子，我身上流的并不是谢家的血，我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所以我去见了父皇，冒着杀头的罪向他坦白一切，其实阿隆他不必逼宫的，只要第二日上朝，父皇就会宣布废太子，立新君的消息。可是他太急切了，他迫不及待的逼宫上位。我真的不想看到他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最后，他们父子还是自相残杀，这大概就是，躲不过去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