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一无所有，手中只拽了几张枕头底下存了一年半载的几张皱巴巴的一百块钱，却有一腔热血说走就走，而如今，羽翼渐丰，更有了离开的底气，却早已经没有了拒绝厌恶环境的勇气。

童思乔离开家的时候，她好像真的没有了任何后援。她喉咙拼命地颤抖着，喘着大气，抬起手拦住了的士。

“麻烦银河御公馆。”

路上已经人影寥寥，的士飞驰过一盏盏路灯底下，风声呼呼作响，童思乔抱紧自己的手臂，假装着平静的样子。

银河御公馆坐落在江边，明亮璀璨的灯光笼罩着它每一个角落，宛如黑夜中的城堡。

“小姑娘，你家住这里啊？好地方啊。大半夜一个人小心点。”

司机是一个中年的胖老头，满脸都是慈祥的微笑，一句随口的关心却让童思乔的眼眶涌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啦，姑娘？”

“没。。。没什么。”

“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别多想。”

十八栋的门口，路远手里拿着一件格子衬衫，迎着风站在那里凝视着来往的车辆，今晚，有点凉了，她这么冒失，一定没穿够衣服吧。

草坪里的射灯和路灯照亮了漆黑一片的路，路远穿着平整的白衬衫，浅驼色的西裤，衣袖上有一道精致的菱形条纹。童思乔从没想过平时衣服不扣纽扣穿着窄脚裤的他，正式时会是这个模样，精致而又有距离感。

的士模糊在黑暗之中。童思乔有点呆滞地看着路远，他微笑着不说话，把手中的格子衬衫盖到了童思乔的肩上。他的眼睛好像在说，还有我。

他和白临都是那种出生在熠熠光芒中的人，而她，却那么平凡。

路远用力地牵紧了童思乔的手，手心有一点凉。

“你家人会不会不欢迎我？”

“他们在海外，我一个人住。”

路远的家是一个两房两厅的套间，不很大，却倍感温馨。订造的衣柜留出了一行间隔，放了很多相框，底下照着暖色的灯。有他的中学毕业照，篮球赛的合照……

套间带着一个明亮的小阳台，在那里看下去，看到了小区里的花园小径，路远说，早上起床的时候，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座精致的英伦建筑风格的幼儿园。

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童思乔有点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紧抱着靠枕。

“饿了吗？酒席上一定没吃饱，我去煮碗饺子吧。”

“好。”

面面相觑，心里总是幻想这样独处，现在却竟然有点尴尬。

路远走进厨房，在冰箱里拿出一盒冰鲜饺子，娴熟地灶台上切着葱段。

冰箱里全是速食罐头和冰鲜。

路远的脊背瘦削而线条挺拔，纤长的手指灵敏地活动着，手背筋络鲜明。童思乔站在他背后，看得出了神。路远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笑着回过头。

童思乔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紧紧地贴着他的背，就像一个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

很多的“不会”，最后都变成了“爱过”。

她依附在路远的背后，沉默了很久。

我想保护你，也想占有你。这就是路远。

饺子在锅里沸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掀开盖子的时候，锅里蒸发出一大片暖暖的水汽，路远捞出一只又白又胖的饺子，喂到了童思乔的嘴里。

“烫！”

童思乔一口咬住，被烫了个猝不及防，舌尖微微有点发红。

路远立马打开冰箱，想给童思乔拿瓶果汁，却只剩下啤酒。

“这种啤酒是玫瑰味的，味道不错的，先灌两口吧。”

童思乔接过啤酒，小试了一口，凉得沁人心脾，浓郁的果香味之中带着微涩，舌头还是火辣辣的疼，她又猛地多灌了几口。

路远和她坐在沙发上，路远仔细地吹着饺子，轻轻尝一口试过合适了才放进她嘴里。一碗饺子，足足吃了大半个小时。

也不是一碗速冻饺子能有多好吃，能让多年后仍念念不忘。让她铭心刻骨的，是路远。

童思乔喝了大半瓶啤酒，困意涌了上来，她不再拘束，躺到了路远的腿上。

“外面冷，去房间睡吧。”

童思乔心里产生了一点异样的情绪，呆呆地看着路远。

路远一下打横抱起了童思乔。童思乔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路远低头看着她，神情好像是金榜题名时的秀才，西出阳关时的故人。

上帝在高处洞察着世人，钟的齿轮也不停在转。

“茗珺，过几年，手续就会补全，不要担心，这辈子我照顾你。来生，也会。”

“白临。”

童思乔很喜欢安徒生里的《海的女儿》，这一次，这几个年少的人都像小人鱼一样特别留恋这个夜晚，第一缕曙光照亮世界之前，一切都未有幻灭。

迟来酒劲的身体怂恿着童思乔解开自己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