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童思乔离开了。

楼道里响起了行李箱轮子滑过地板的声音。

走廊的风吹起了来人的裙摆，她慌忙地低头整理了一下，宛如少女。她深棕色的梨花短发齐肩，脸上打着轻薄的粉底和浅粉色的腮红，穿着一件剪裁精致的黑色连衣裙，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无名指上戴着一只铂金戒指，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三十多的年纪。

她抬起手想要敲门，犹豫了一下，微笑着掏出了手袋里的钥匙。

不如给他个惊喜吧。

她拧开了门，张望了一下客厅里，没有人。

厨房里响着水煮沸了的声音。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厨房，一下抱住了郑志帆的后背，甜甜地喊了一句：“郑先生，我回来了。”

郑志帆被吓得颤了一下，冷冷地说：“噢，回来啦。”

锅里的热气把郑志帆的眼镜熏出了一层水雾，他除下了眼镜擦了擦，努力克制自己的不自然。

“之前不是视频说想我了吗？”她贴在郑志帆的后背上，用力抱紧他的腰。

“我还有些事没做完。”郑志帆熄了火，转头走向了书房。

志帆是怎么了？今天怪怪的。她在心里想。

她把行李箱放到一旁，倚在沙发的靠枕上歇了一下，好几个小时的航班，真的太累了。

枕头上有一股浓重的烟酒味，她仔细看了看沙发上……有好几条很长的头发。纤细，有点发黄，不是她的。

女人灵敏的直觉冲入了她的神经。

她不声不响地走进了卧室，一把掀起被子，翻起枕头，打量着每一寸床单。床单上那几条发黄的头发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时间，仿佛有千万支尖锐的针刺进了她的心窝。

她拾起那些头发，强忍着泪水推开了书房的门。

“郑志帆，为什么沙发和床上有这些头发？”

郑志帆的后背一凉，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已经压抑不住愤怒的她，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郑志帆合上笔记本冷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着“你在无理取闹”的意味。

“我不知道，可能是外面吹进来的。每天都跟你开视频，我每时每刻在做什么你不是都知道的吗？”他说话时语气冷冷冰冰，甚至带着谴责。

她嘴边那句“跟我过得很没自由很不乐意吗”还是忍了下去。

郑志帆在书房里敲了一整天键盘，他们谁都没有再跟对方说话。

直至晚上。

浴室被拉开的玻璃门里透出一阵白蒙蒙的雾气，她披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郑志帆穿着睡裤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交错着无数个画面，素面朝天的童思乔，多年前的“她”，还有现在枕边的人。

这一切都太复杂，他习惯了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一切。

他翻身起来解开了她的浴巾。

她伏到在床上时，他眼前都是昨晚的童思乔，他的脊背发麻了。

“志帆，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们谈谈吧。”

“没有。”

妄想对得住每一个人，最后，却对不起所有人。

她沉默地闭上了眼睛，郑志帆依然在辗转反侧。

过了一会儿，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界面出现了一条短信，联系人没有备注，短信也只有一句话。

“志帆，我下星期结婚了。”

那个手机号从来没有换过，郑志帆一眼就认出了是谁的号码，就是，当年的“她”。他总是认为童思乔跟她相似的“她”。

过去和现在在片刻之间交织带给了他沉重的负罪感。

童思乔说，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可能它只是欲望的暂时停止。

郑志帆茫然地看着身边已经入睡的人，犹豫了很久，只回复了一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