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归远，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一遍，你能不能答应我......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人渣，而人渣一旦动了心，就得失去他的所有。”』

魏清活了二十年。

二十年里，有近十年的时间，他都在做一个人渣。

赌博、偷窃、诈骗，于他而言，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伎俩。

对于“如何不动声色地从一个女人的大衣口袋里偷出一部手机”这样的问题，他或许能给出你不下于十种完美解答。

魏清一度认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活下去，或者到他死，又或者到他被抓进监狱。

直到遇见陈归远。

当身着高定毛呢大衣的陈归远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居于街角地下室的破烂赌场里时，那种强烈的格格不入的感觉让魏清有点恼怒。

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恼怒不是来自于妒忌。

因为他对有钱人的“仇富”心理早已在经年累月中转化为了嘲讽与窃喜，尤其是在他不知不觉地顺走那些鼓鼓囊囊的钱包与昂贵的手机之后。

这恼怒究竟来源于什么，魏清也说不清。

他只记得当陈归远迎着他赤裸裸的充满恶意的目光走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像是只运作太久以至于卡顿的节拍器。

晦暗的灯光下，魏清看见陈归远的长睫毛轻轻地垂下来。

他就只是动了动嘴唇，却像是自带消音效果似的，嘈杂人群的叫骂声在那一刻统统当了背景。

以至于魏清十分清楚地听见他说。

“你好，我叫陈归远。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魏清抱着臂嗤笑了一声：“怎么？进了赌场却没做好进赌场该做的准备？”

魏清看见陈归远很轻很轻地皱了下眉，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精致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名片来。

他递名片过来的手又长又好看，骨节分明，弹钢琴又或是拉小提琴，都再好不过。

“是这样的。我是一名作家，近期在创作一本以赌博为背景的书，需要一点灵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采集一下你的生活剪影当作人物样本参考。”

“我不愿意。”魏清回答得很决绝，他盯着陈归远，语气恶狠狠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换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可能会同意。每一个人都习惯了黑暗，没有人想让自己肮脏的生活暴露在阳光底下。”

魏清抬腿刚想走，却见陈归远歪着头冲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因为你需要钱，不是吗？”

“而且，”陈归远见他站着不动，又迈开长腿朝他走了两步，他微微俯下腰来，用有且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魏清耳边道，“我的手机里，有你偷窃的证据。”

......

迫于威胁，魏清开始和陈归远保持一些必要的联络。

陈归远一般不会出现在赌场，一是他本人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二是魏清也不愿自己的生活被别人光明正大地视奸。

他俩一般约在咖啡馆见面，偶尔也会去魏清那破旧不堪的，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家的落脚地。

时间一久，陈归远发现魏清这人似乎也没那么不好相处。

张牙舞爪的表皮之下，其实也是一颗年轻热血的、渴望被爱的心。

他或许自己也不曾发觉，他记录魏清已经慢慢地成为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超出了他当初想要采集人物素材的初心，更多地将关注点放在了魏清这个人本身。

几个月的相处与磨合下来，魏清发现自己渐渐地把陈归远当成了一种依靠，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他统统都想告诉他，陈归远在他的眼里像是有魔力似的。

明明是个年近三十的男人，笑起来却也像个孩子。会认真听他絮絮叨叨，会偶尔为他下厨做饭，会陪他在宽窄相间地胡同巷子里穿梭，有陈归远在身边，冬天的冷气便也像是隔了层屏障。

不明的情愫暗自生长，而两人却也心照不宣地谁也不捅破这层砂纸。

魏清是不敢。

而陈归远，他想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