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云月三魂丢了七魄，一丝冰冷孱弱的气息游离在人间，风亦棠用了十年时间，用尽无数招魂术都没有办法找齐剩余的魂魄。

风亦棠死后七年，连玉受仙灵之气指引重新回到齐岭山，在云月的仙身之下发现颜色暗淡的血咒引魂，之所以连玉知道引魂，是因为冰棺里除了云月的尸身还有一份凌乱的手稿，像是什么人以血代笔献祭鬼魂。

连玉接近云月仙身时冰棺巨裂，齐岭山被加固的一层又一层的禁制无风自动骤然破裂，那一瞬连玉几乎以为冰棺上的人顷刻就要尸变，然云月却从冰寒刺骨的冰棺里苏醒，蒙着双眼的白布之下一对黑眸清晰可触。

云月双手抱头，从额头到太阳穴最后到眼眶四周不受控制的疼痛起来，疼痛蚀骨剧烈，丝毫不亚于当年自取双眼之痛。

这是死而复生之下早已经愈合的双眼，在瞧见一束微弱的光线时蓦地怔住身形，这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又喜又悲，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的刺痛。

像是痛失了什么东西。

后来云月和连玉冰释前嫌，一起云游四方、除魔降妖，去过极北，去过荒芜，去过黔江.....最后到了赣川，在那里云月听到也看到那些百姓无一例外露出的憎恶，怨愤，快意的表情，而这些，他曾经也通通都拥有过。

风亦棠是云月后来在洛川镇不足十里的那座山脚下捡到的，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柔弱的像只泥捏的娃娃，只消一个用力就能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孩童仰着脸，在一众频临死亡的乞丐中抬起头，眼神锋利如刀如剑，却在看见云月手中拿着的包裹时化为甜腻腻的讨好，眯着眼，小心翼翼拽紧云月的衣角向他道：“仙君，你真好看！”

云月陡然停住脚步，攸忽之间时光匆匆倒退，暖如春风的少年露出浅浅的梨涡，缠上他的手臂，娇俏温柔的一声声喊着仙君...。

云月几乎落荒而逃，抠的手掌心血肉模糊，齐岭山数年的旧时光有多么甜蜜醉人，一次次粗烈撕开的伤疤就有多么不堪入目。

原本就该从此坠入污秽淤泥之中，满手血腥打的自己魂飞魄散也洗不完的一身罪孽。

孩童软糯的嗓音化作戾指的飞剑，叫他再度惶然失措，“仙君，你买了这么多吃的给我，我原本该感谢你的，可你瞧周围虎视眈眈的这些人，你只要一离开，他们就会恶狼一样扑上来，我会被变本加厉的殴打抢夺，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惨更疼。”

“仙君，这些东西很好吃，可是被抢了就没有了.....”

孩童摊开手掌，藕段似的手指狰狞可怖，被利刃划烂的掌心血肉翻飞，杂七杂八的零食摊开在手里让云月莫名心酸，当初被诘问被质疑被狠狠剖开的血淋淋事实兜头迎面而来。

“云月小仙君，这就是我为什么厌恶你，我最最恨之入骨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清高孤傲的修仙之人，总以为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可是我偏要毁去这些，你自以为可以用善心渡化我，啧啧....你也太天真了吧！”

太天真了....

所以，自以为可以让风亦棠放下仇恨，做回一个心怀善意的人，实则是痴心妄想，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