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现在还是放暑假的日子，云城的学校没多少个像云城中学一样暑假只给放十天的，弄堂里大多数的少年人很少住在这里，才不过晚上十点钟灯都灭的差不多了。

谢临关上窗户，总感觉依稀能听得到对门人的动静，似乎碰到了桌子？又好像开了灯。

雨停之后的夜晚也不算寂静，弄堂的青石板路边缘也有高大的老树，老树上知了长鸣，手机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乍然的拉回了谢临的思绪，这大晚上的，也就只有谢景行才会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了。

谢景行工作向来忙碌，虽然对谢临并不十分上心，可物质方面的东西从来不会缺，甚至会往最好的方面给予，也有每周的电话问候，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说不上几句话就能挂断却依旧坚持打。

谢临明白，谢景行那该死的责任感和若有若无的愧疚心驱使的，这个电话图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安，假装自己也算对孩子上过心了。

电话接通后谢临还没说话谢景行就语气不满的说：“你又去见你妈了？”

谢临一头雾水：“我没有啊。”

“没有那为什么你妈那个新婆婆给我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通说什么我指示你想挽回她，你是不是又去求你妈回来了？我说多少遍了？你要是真想跟她走直说不行吗，非要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他盛怒下总爱说一些伤人的话，想得到的恶言恶语一股脑的往外倒还硬要拾最难听的给最亲近的人，从前夏颜和他吵架就因为这个。

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

说起来，他很多性子方面随的谢景行，死要面子，从夏颜不要他了开始，他其实从没主动去见过她，撑死不过一通电话，有时候还不敢说话。

但是奈何夏颜的新家从来就不待见她的过去，亦不待见谢临。

谢临开了扩音习以为常的放置在桌边，自己捏着水笔左耳进右耳出的等他说完气话才淡淡的说：“是她自己来找我的。”

谢景行嗤笑一声说：“她会来找你？她有对你上过心么，她眼里从来就只有自己，没准你叫什么都能给忘了。”

这话宛如年末冬日里屋檐下的冰锥，又冷又尖，狠狠的扎进了谢临的胸口，他像是突然不会呼吸了似的，喘不上一口气，疼的手都在抖。

谢景行又说：“其实本来就没人想要你，只是因为责任而已。”

谢临指尖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书桌上，顺着光滑的书页封面滚了几圈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夜晚很安静，这点小动静衬托的十分清晰，好半天电话那头也没了声音，谢临深吸了一口气，隐忍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妥协般及冷又安静的说：“我知道了。”

谢景行估计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大人在孩子面前从来不会觉得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更不会道歉什么，他只是用异常平淡的语气掩饰下去，说：“你知道就好，夜深了，我还有事情。”

说完他连句晚安的客套话也没有，带着满腔怒火丢向谢临，又在气消后抽身离开，走的干干净净，独留别人被他烧的伤痕累累的。

好闷啊，谢临想着又重新开了窗户，雨后湿冷的空气灌了进来，入眼是对门对面那扇窗户也还亮着灯。

谢临趴在窗户前翻着手机消息列表，上滑下滑几个来回居然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现在社交软件做的越来越好了，周英才那家伙的动态显示正在游戏中。

对面窗户后出现了一个人的剪影，江予推开窗，手里端着一杯水喝了一口看着半掩在乌云之后的月亮说：“心情不好？”

谢临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勾了勾嘴角说：“还行。”

“要是不开心的话，就别勉强自己笑了，这里只有我在，也就我看见了。”江予手捧着杯子靠在窗边，刚洗过澡的缘故，头发还没全干，软软的趴着，一身少年气，并不张扬，清清冷冷的。

谢临一时无法回话，无意识的轻咬了一下下嘴唇，突然压了好多年的苦涩全涌了出来，在心头徘徊着，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最近好像也不太好的样子。”谢临看着江予说。

江予又喝了口水，喉结滑动两下点头：“确实也不太好。”

谢临突然好奇，好奇面前的人到底有怎样的故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对于那所谓的校霸传说的过去反而显得色彩浓厚起来，但一想到傍晚江予那个冷淡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还没和人家关系好到那种程度，问了估计不会说吧。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断了继续说话的念头，江予手指在杯沿来回磨蹭，似乎是叹了口气说：“谢临，你…以后离我远点吧。”

谢临疑惑：“为什么?这怎么离得远，我们可是同桌。”

江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私下里，你私下里离我远点。”

谢临脱口道：“因为你打架的事情所以有麻烦了？”

江予点头。

谢临“啧啧”两声说：“幼稚。”

江褚失笑，他笑的很含蓄，低着头哼哼两声才说：“怕连累你。”

“云城中学校规可不允许学生私自在外打架斗殴，这里不缺成绩好的学生，你这么一天一道伤口，迟早穿帮了。”谢临提醒道。

“我知道。”江予点头说：“没办法。”

你就吹吧。

谢临想翻白眼，这家伙天天早出晚归，这个架难道不是自己上赶着去的吗？

“对方每次人数压制，受伤也是没办法。”

谢临：“…………”感情是没办法是因为受伤，不是因为没办法不得不得打架啊。

这人怎么想的？

可能今夜风凉，夜色也正好，适合乘凉，也适合谈心，江予放下水杯食指交叉看着天边逐渐云开见月，他任由弄堂乱蹿的风吹干他半湿的发说：“柯静今天留的习题试卷第三大题你做出来了吗？还有言河弄的各种附加题题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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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不是，这种时候你居然和我聊学习?

谢临人都傻了，呆愣半天最终声音细如蚊子的说：“附加题还有两道没算出来。”

江予：“我算出来了，要答案么，这次给过程。”

数学这种令人难以参透的神奇学科恰恰好是谢临的短板，但是学霸怎么会找别的学霸抄题呢？更何况对方还是和自己抢年级第一的竞争对手！

谢临面不改色直接摊手：“要。”

江予笑了几声去翻作业拍题给他，谢临心想，别人只是单纯的抄答案，而他不仅抄答案还能弄懂题，四舍五入就是自己做会了，没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