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冉醒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房间里很暗，他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游魂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姨上楼收拾房间时，陆冉正在翻看一本笔记，厚厚的一本，看得很认真，久久还翻不了一页，仿佛里面每个字都要刻进脑子里。

手机嗡嗡地响着，陆冉置若罔闻，第三遍的时候，他才拿起电话，按了接通键，却不吭声。

“陆冉？”那边的声音有些迟疑，“是陆冉吗？……喂？”

好像得了迟缓症，陆冉隔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是你的辅导员顾老师，你为什么没来上课？”

陆冉抬起头看了看座钟，“我……忘记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哪？你又遇到什么事了吗？”一连串的问话逼得陆冉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

“我没事。”陆冉的嗓子有点哑，口干舌燥，很不好受，“老师，我请个假，请……两天吧。”

“是体育课的事吗？伤口发炎了吗？还是……”

“没有，谢谢老师关心。”

陆冉瞪着手机，对方还在说着什么，他没有听，缓慢却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关了机，继续翻看他的笔记。

张姨上来叫了他三遍，他每次都点头答应，却没有下楼吃饭。

就这样，他枯坐在那里翻看了一天的笔记。听到时小鱼回家的声音，他才把笔记收好，一步一挪地下了楼，看似平静地陪时小鱼吃了晚饭，看着佣人给时小鱼洗澡，陪着时小鱼看书，哄睡。

第二天还是如此。

陆冉本来话就不多，现在除了有关时小鱼的日常生活，他一句也不多讲。仿佛木偶般，做着他在这个城堡里该做的事。

第三日，陆冉早早地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就站在卡宴旁边等着王叔。

远远地，陆冉瞥到时光从外面晨练回来，他默默地背过身，握紧了书包带，慢慢地蹲了下去，他摸索着本来就系得完好的鞋带，等着时光进屋。

时光没有进屋，他直接用指纹解了锁，钻进了车里，在车门关上之前冲还蹲在地上摆弄鞋带的陆冉吐了两个字：“上车！”

陆冉身子晃了晃，默默地拉开了车门。他还没坐稳，卡宴便像火箭一样飞了出去，陆冉吓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把手，他不知道时光开到了多少码，只知道平时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这次他还没有背完《滕王阁序》就到了。

陆冉偷偷抚着胸口，强烈的呕吐感令他不敢张口喘气。

“别寻死觅活地作给我看，你的生和死都由不得你。”

时光头都没回，狠狠地抛下这句话和惊魂未定的陆冉，绝尘而去。

陆冉扶着墙站了好长时间，终是没忍住，抱着垃圾桶，把早饭吐了个干净。

他蹲在地上，等着眩晕劲儿和恶心劲儿过去了，才慢慢起身朝学校走去。

清晨的B大很漂亮，设计别致的建筑楼群，郁郁葱葱的绿荫，成群结队的青年，处处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气息，陆冉形影单只地走进人群，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耆耄老人，毫无生机可言。

挑了个角落坐下，陆冉摊开课本，准备上课。

“陆冉。”一个女生叩了叩他的桌子：“顾老师叫你。”

陆冉愣了一下，缓缓起身，朝办公室走去。

快走到教室门口时，一个男生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给了他一拳，陆冉身子不稳，跌倒在地。男生假惺惺地去拉他的手，伏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找事，要不然以后有你好看。”

陆冉躲开了他的手和他带着口气的嘴，忍着痛自己站起来，在周围人的注视下默默地离开了。

他没有直接去办公室，他爬到楼顶吹了会儿风，从小到大，这种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排挤，嘲讽，辱骂，挨打……从小学到初中，再到出国留学。

只有那几年他过的风平浪静，美好得恍若幻境。如果不是天天见到时小鱼，他自己都怀疑那几年的经历就是一场自己不愿醒来的美梦。

可现在呢？又掉进了一滩烂泥里，难道自己是天煞孤星吗？

顾盼辉是陆冉的辅导员，他询问了陆冉一些体育场的具体情况，陆冉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完全心不在焉，在顾盼辉反复问他“真的没事？”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老师，我想申请贫困生奖学金。”

顾盼辉怔了一下。

“我可以吗？”陆冉小声问。

“可以啊，你的成绩和表现当然可以。”

陆冉点了点头，“需要填表什么的，请老师通知我。”

顾盼辉呆呆地说了声“好”目送着陆冉离开了。

“郇深，”顾盼辉摊了摊手：“你都听到了，他没有求助和反抗的意识。”

郇深从内间里走了出来，若有所思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他背着爱马仕书包，来申请贫困生奖学金？？！！好匪夷所思啊！”

“你把他档案调出来给我看看。”郇深敲了敲桌子。

顾盼辉笑着打开电脑，“你要是有想法得动作快点啊！这辅导员我做不了多久，帮不了你多少了。”

“你家老爷子又催你？”

顾盼辉叹气：“装不下去了，穿帮以前先撤了吧。关系不能再进一步，也不能让他讨厌我。”

很快，陆冉的信息呈现在俩人面前，只有漂亮得极近完美的成绩，其他一概没有。

“这怎么回事？”郇深问：“怎么可能没有过往信息？”

顾盼辉想了一下，“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从国际学校直接考回来的！”

郇深眯起了眼睛，“父母信息都没有？监护人呢？”

顾盼辉搜索了好一会儿，“没有，一无所有，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神秘感。”

沉默片刻，顾盼辉又说：“郇深，我觉得……陆冉不会是表面上那么单纯，你……不要轻易陷进去。”

郇深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

感情的事，谁说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