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惜没有打扰沈缈，静静的搬了把凳子坐在师父身边，捧着戏本子看。

沈缈没睡一会就醒了，看着沈梅惜坐在身边，笑着问：“桂花糕呢？”

“师父醒了？桂花糕买来了，糖给师妹了。”沈梅惜站起身去拿桂花糕。

沈梅惜怕师父刚起来就吃糕点会噎，就进厨房烧水准备泡茶，又将桂花糕放进蒸笼里，准备热一热。

于是大声的说：“师父，您等一会，我给您泡茶。”

“那真是谢谢梅梅啦。”沈缈坐着摇椅摇晃。

“师弟们还没回来呢？”沈梅惜出来坐着等水开。

“小孩们玩起来没个时间观念的，一会就回来啦。”偶尔也要给他们放假玩闹。

正说着呢，小男孩的笑闹声就从巷口传来，伴着脚步声靠近。

沈梅惜招呼沈月佩去开门迎接，还没等人进门，就“呀”了一声。

沈梅惜去看，七八个小男孩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像去挖了煤一样。

“你们干什么去了？”沈月佩问着，跑去准备热水给小男孩们擦脸。

小男孩们站成一排，沈梅惜仔细看着他们。大师兄的威严也是在的，被沈梅惜这么一看都把头低下了。

“云锡墨言他们几个脏就算了，槐生你怎么回事？”李槐生年纪最大，最是老实，平时都是他管着沈云锡他们几个。

“我们也没干嘛，就是去抓蛐蛐去了。”李槐生挠挠头，一边偷瞄师父一边偷瞄大师兄。

“大师兄你可别怪槐生师兄，他是被我们拉着去的。”沈云锡搓搓衣角。

几个小泥猴都不大好意思，一个个低着头，沈梅惜笑笑：“衣服自己洗干净，知道了吗？”

“知道了，让师妹洗多不好意思啊，当然得自己洗。”

“对对，自己洗。”

沈缈就只看着，他觉得孩子玩闹的时候淘气些也无事。所以从不在这种事上罚他们。

沈梅惜先把厨房的茶水和桂花糕拿出来给了沈缈。接过沈月佩端来的热水，盯着师弟们擦脸，身上的衣裳也脏了，沈梅惜准备再去烧些热水，晚上让师弟们洗澡。

沈缈就坐着吃桂花糕，吃的有些腻了就喝口茶。这次桂花糕的数量不多，沈缈就吃了一块就停手了，打算等徒弟们洗干净手脸再让他们拿去吃。

可茶刚一喝下，沈缈的脸色变了变，他哑着嗓，像是压制着什么，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张嘴叫沈梅惜，没有声音，他有点不敢相信，沉着脑袋想了一会。他向来反应快，确定了是中毒，且毒性很大，现在他已经有内脏灼烧感，只是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沈缈喝下一口茶，用了几分力气喊出：“梅梅。”

沈缈用了不少力气，却还是只有小小的声音，似乎风一吹就散了。好在沈梅惜听力好，走过来问：“师父？怎么了？”

看沈缈脸色有些许不对劲，沈梅惜有些慌张，想将沈缈扶起来。

“梅梅你听我说。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事情不是你能控制，这人要害一个人，那是怎么提防都提防不住的……”沈缈说话很费劲，毒性漫延的快，嗓子也有灼烧感，说话断断续续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你要记住，你没有错。”

“师父，您怎么了？！”沈梅惜发现不对劲，大喊起来，“月佩！月佩！快去请郎中！”

沈月佩正准备烧水，探出头瞧了一眼，发现沈缈这副样子，问也不问就跑去找郎中。

“你一个人，带着师弟们，不要……不要太死板，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沈缈不作答，怕自己坚持不住，把要交代的事全交代一遍。

“还有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若是有别的出路，莫要让师弟们死守着戏楼。”沈缈说完喘起粗气，躺在躺椅上。

李槐生沈云锡他们也发现了异常，围过来发现师父这副样子，也都慌乱起来。

“师父！别怕，等会郎中就来了。您等一下。”沈梅惜想扶着沈缈坐下。

沈缈想，这孩子让他别怕，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自己知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但以现在情况来看，郎中来了也是白浪费力气，沈缈还想说话，可说不出来了，因为有血从喉咙里涌出了，就如冬日里的梅花一样，星星点点的落在小院的地上。

沈云锡吓了一跳，哭叫了一声：“师父！”

他想，只看着梅梅长大成人真可惜，槐生云锡月佩他们成人怕是见不到了，还没见着梅梅娶妻，没见着月佩及笄。

太可惜了，时间真少。

沈梅惜已经听不见师弟们在说什么了，脑子嗡嗡作响，空白的脑海里只重复着一句话。这不是真的。

“大师兄！”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沈公子！您振作一点，现在将沈师父送去医馆！”

沈梅惜在刃一和师弟们的叫声惊醒。

他让师弟们帮忙，将沈缈背起来，准备往医馆去。可沈梅惜手抖着，脚步也虚浮，一时间背不起来。

刃一二话不说就将沈缈背在背上，他有轻功，跑得快，一马当先的朝最近的医馆去了。

沈梅惜迈不开步子，李槐生注意到沈梅惜，便拉着他跑了起来。起先沈梅惜还有些重心不稳，跑着跑着脚步就坚定了起来，心里想着师父不会有事，这是一定的。

沈月佩刚到医馆跟郎中说清状况，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什么，做郎中总会遇到这样的事，这郎中也不多问，拿着药箱就准备跟着沈月佩走。

一转头发现人已经背到医馆里来了，赶忙上去查看。

把脉，探气，掀开沈缈的眼皮看了看，接着是舌苔。刚看见舌苔的颜色郎中就赶忙叫药童去抓药。

又施针封住了几个穴位，把人翻到面朝下。

叫药童取了一根筷子，按压沈缈的舌根，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沈月佩没见过这样的事，已经吓得不知道做什么好了，站在一旁等了半天沈梅惜他们才来。

沈梅惜还没缓过劲，只问郎中：“是，吃的东西有问题？”

声音颤抖，即想听到答案，又害怕听见。

“是。有毒。”

一瞬间涌来许多问题。是谁？谁跟他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是什么东西？一定是单独吃的东西。中午因着师弟们没回来，还没吃饭，早上师父跟他们一起吃了馒头，大家没事。只有他给师父买的桂花糕是单独吃的。

桂花糕？？他买是刚出炉的，摊主做了那么久生意，没有理由也没可能下毒害师父，回去途中就只遇见了张班主，可纸袋是他拿着的，袋口紧封，不可能能有办法下毒。

疑似是自己买来的东西害了师父这件事再加上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让沈梅惜头疼欲裂，青筋暴起，看的师弟们都小声地叫他。

“师兄，师兄，你冷静一些。”李槐生拉住沈梅惜的手，“现在重要的是，要什么方法才能解毒，不要急于怪罪自己！”

“是，对了。”沈梅惜连忙点头，围过去问郎中，“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尚未查清，公子你不要急，先在一旁等等吧。”郎中也是恼的很，毒性太烈，要先保住中毒的人才重要。

“吃食，今日吃食有何不对劲？今日吃的还有剩的吗？”

沈梅惜连忙点头，让沈云锡带着医馆的小药童回去取吃过的东西了。

沈梅惜被沈墨言和沈月佩搀着坐下，只是脸上还是一副没缓过来的样子。

他们没有至于要命的仇家，前些年都在外头唱戏，哪有别的仇家会跑来下毒害沈缈。若一定要说，就只有延长青家的事，可延长青的仇家又凭什么找上沈缈！是他吗？沈梅惜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也不知道延长青这个人是怎么样的。对自己很好，但这种事不该是自己和师父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