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瑾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顾棠舟手里拿着的那个四不像，表情夸张的像是在哄孩子，可是偏偏眼神又认真的让钟瑾忍不住想探究他，想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人。

顾棠舟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的睁眼说瞎话：“这是我家乡那边的习俗，生辰的时候呢，要是收到一个自己生辰物相关的挂件，往后都会顺顺当当的，我是肖蛇的，按我们家乡的算法你大我两岁，嗯……你应该是肖兔子的，看，可爱吧……”

钟瑾握着那个兔子一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顾棠舟才发现他连眼圈儿都红了。

“喂，你不是吧，钟小少爷居然还会因为这个哭鼻子……”顾棠舟大惊小怪的嚷嚷，声音大的满后山都能听到。

“真是的，不送你也哭，送你也哭，那我以后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啊？”

这句话显然很管用，钟瑾立马把眼泪擦干净了，顾棠舟呼了口气:“呼……那你不哭了吧。”

钟瑾吸了吸鼻子，说的话还带着一点儿鼻音，软软糯糯的感觉：“嗯。”

顾棠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刚好看到他还泛红的眼角，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放缓了声音道：“……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啦，我听人家说你母亲不仅长的特别好看，人也特别好，特别特别好的人呢都是会到天上去的，说不定她一直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关心你呢，她一定不希望你在生辰的时候哭鼻子。再说了，你还有你爹啊，虽然你爹总是凶你，但是也是真的疼你啊……人生在世，总不会事事顺遂，你得自己开导自己，让自己开心一点儿，这样才能让你娘放心。所以啊，你要过的开心，这样的话，关心你的人才会开心。”

顾棠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难得的正经，语气里没有以前开玩笑的那种漫不经心，他声音轻轻柔柔的，慢慢地落在钟瑾的心上。

他转了个身，留给钟瑾一个并不宽阔的背影：“来，我把你背回去。”

钟瑾看着他，把手搭在他伸出的胳膊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好。”

“这样才对嘛……”

顾棠舟还在说话，但是钟瑾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听了，他的感官全都集中在他所感受到的热量上。

塞北冷的早，中秋的时候早晚都得加衣服，习武之人虽然耐冷，但也是能感觉到冷热的，现在他趴在顾棠舟的背上，却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暖烘烘的。

钟瑾也说不出来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是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他一定不可以弄丢。

顾棠舟看着精神奕奕的钟瑾，眼前一黑，他感觉钟瑾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又变成了那个十几岁，猫嫌狗不待见的熊孩子，而他自己就跟个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的劝他早睡早起身体好，结果熊孩子还不听，用眼神跟他说：我就不睡，你能把我怎么样。

搞得顾棠舟想抽他。

就在顾棠舟还在那里和钟瑾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天黑了该不该睡觉这个问题进行深刻的探讨的时候，外面的门忽然开了。

——

大半夜静悄悄的，这门开的有没有什么预示，所以显得门开的声音特别大，吓了他一跳。

顾棠舟看了一眼就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儿：“不是，大爷，您真是我亲大爷，这大半夜的进来也不敲门，万一我要是哪天猝死了肯定是让您给吓得，没跑……”

隔壁王大爷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看你门口大半夜还站着人嘛，你说说你，是把人给弄回来了，吵架了就把人家给扔在门外面，想什么话，再说了这大晚上的，冻坏了可怎么办？”

听到把人给扔在门外面，顾棠舟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钟瑾是不是诈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结果发现刚才还一脸严肃的跟他说“晚上不应该睡觉”的人已经闭上眼睛，就差流口水了，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看到人家钟瑾好好地在床上坐着呢，他才又往王大爷身后面看过去。

王大爷身后站着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连脸都不例外的蒙着黑布，几乎和外面的夜色要融为一体。大概是看到顾棠舟在打量他，所以又把脸上的黑布给拿了下来，露出了一张颇为俊秀的脸来，看样子也不过二十七八，脸侧还有一道流血的伤口。

摘下来蒙脸的黑布之后，他冲顾棠舟抬手行了个礼，语气很是客气：“顾公子。”

顾棠舟看着他，好半天才把他的名字和脸对上号：“……钟毓？”

王大爷身后面站着的人他认识，但也不是很熟。

原来山庄里培养了很多暗卫，他们随庄主姓，只忠于庄主一个人，一般都被分派去保护山庄里重要的人或者东西，不过他们大多年龄都比当时的顾棠舟大一轮，性格也沉闷，不怎么说话，顾棠舟跟钟瑾也不爱和他们玩儿。

就像钟瑾这样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的小少主身边更是有好几个身手特别好的在暗中护卫，钟毓就是其中一个，钟毓好像是当时那一轮暗卫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身手又好，性格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沉闷，所以有一段时间顾棠舟特别喜欢去找钟瑾玩儿，然后再让钟瑾把钟毓也叫出来。

再后来好像就是庄主知道了他们三个整天在一起玩的事情，然后就把钟毓调到了别的地方去，一开始他还担心钟毓会不会被罚，后来托钟瑾打听了几回，发现庄主并没有因为这个罚他才放下心来。

算起来他们也真的是很久没见过了。但是一时半会儿的顾棠舟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说的。

倒是王大爷异常兴奋：“你看看你们，年轻大小伙儿的有什么说不开非得这么幼稚，把人给关在门外边儿……”

顾棠舟看着隔壁大爷越说越来劲的架势，想了想决定自己还是不背这个锅了，于是他咳了一声，指了指睡的正香地钟瑾：“大爷，我捡回来的那个在这呢，门外面那个不是我扔出去的。”

王大爷一下子就卡了壳，他看了眼钟瑾，又看了一眼钟毓：“嗨，你看看这事儿！”

顾棠舟头疼的看着王大爷：“大爷，都这个点儿了，您就不睡觉？”

王大爷斜着睨了顾棠舟一眼，露出来一个猥琐的笑：“哎呀，年纪大了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

他边说边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还顺走了一个平时顾棠舟用来做摆设的苹果。

顾棠舟：“……”合着您就是为了来顺个苹果？

隔壁大爷摇摇摆摆的出门了，屋里只剩下顾棠舟和钟毓还有一个睡着了的钟瑾，气氛一下子冷清起来。

就在顾棠舟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钟毓忽然对着他行了个大礼，跪了下来。

顾棠舟躲开了他这一拜，他朝钟瑾的方向怒了努嘴，问道:“别急着行大礼，这怎么回事儿啊？”

钟毓起身，垂手站在一边回道:“顾公子失踪后，庄主情绪不稳，对庄内管制不严，山庄里出了内鬼，趁着庄主养伤的时候对庄主下了毒。”

顾棠舟纳闷儿：“下了毒不应该就被毒死了嘛？怎么还能变傻？”

“庄主逼出了一部分毒素，剩余部分沁入心脾，导致庄主现在智力犹如稚子……”

哦，原来是遇难了。

怪不得想起我来了呢……

顾棠舟托着下巴想。

“在这里，棠棠……”钟毓正说着话，钟瑾就醒了，他一醒来就找坐在他旁边的顾棠舟，抱住他不撒手，还絮絮叨叨的说话，“……丢了……找到棠棠了。”

说话颠三倒四的，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

顾棠舟:“……”

顾棠舟看着他叹了口气:“……你确定这是智力退化，不是智障？”

大概是他语气里的嫌弃太明显了，钟瑾 又往紧抱了抱他的胳膊，哼哼唧唧的又迷糊过去了。

钟毓难得的没有反驳他诋毁庄主的话，之前又低了低头，继续对他说道:“顾公子，现下庄主遇难，属下只能信得过你了。还望公子收留庄主，护他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