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手气，着实是妙，随手一拿就拿到这内容的奏折，但这样的奏折，近段时间多了去了，如滔滔江水去而复返，生生不息。

“朕说过不会纳妃，就一定不会，君无戏言，阿庭放心信朕便可。”君祁轩急忙剖白表忠心，握住沈庭希的双手深情款款。

沈庭希抿了下唇，而后妖冶一笑：“若是有一天，皇上食言了，那也无妨，大不了你我之间，各自东西，不问归路。”

他语气说得很无所谓，君祁轩瞳孔骤然缩了下，突然不敢去想假如那天没有沈庭希伴于身旁的日子会如何，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

沈庭希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臣的性子，皇上应是这世上最了解的，若是哪天皇上厌弃臣了，臣跟以往的妃子不同，绝不会去卑微奢求，臣一定……唔……！”

话到一半，双唇便被堵住，紧接着，呼吸和空气都被夺走，沈庭希眼尾渐渐染上梅红胭脂，更显风情万种。

分开时，两人都大口喘着气。

君祁轩捏住沈庭希的下巴，幽深的眸子在此刻更加深不可测，斩钉截铁：“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所以阿庭也别想从朕身边离开，想都别想！”

沈庭希莞尔一笑：“可若真到了那么一天，皇上怕是连想看臣一眼都觉得烦，巴不得臣消失得越远越好呢。”

君祁轩定定地盯着沈庭希，良久，捏住其下巴的手缓缓松开，唇线绷紧：“阿庭，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心里至始至终就没有，完全信任于朕？哪怕你我已经……。”

“帝王之爱，臣确实从未信过。”沈庭希打断了君祁轩的话，口气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君祁轩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沈庭希，却被对方的一举一动轻易地撩拨了心弦，可到头来，对方根本就没有予取他一分一毫的信任，还那么浑不在意。

君祁轩忽觉自己可笑极了，情之一字，果然不可取。

君祁轩撇开视线落回奏折上，沉声道：“朕扶皇后去床上歇息吧，政务繁忙，朕还是回御书房去，不在这里打扰皇后。”

说完，君祁轩就想起身，沈庭希看着他凌厉的侧脸线条，道：“皇上要走了吗？可臣的话还没说完，皇上不想听了么？”

君祁轩心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现在怎么还用这么软的语调跟他说话，折磨他么？

“皇后还想说什么。”君祁轩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移向沈庭希，但一忍再忍，对方却始终没有再开口，君祁轩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去一眼，恰好撞进一双水波荡漾的桃花眼眼底里。

所谓一眼沦陷，大抵不过如此。

君祁轩无声叹了口气，终究硬不起心肠，揽着人轻抚背脊，温声细语：“怎么了？阿庭想说什么？”

沈庭希蝶翼般的长睫微向上卷起，轻软的声线勾着几分缱绻：“帝王之爱臣不信，臣只信自己的夫君，既为夫妻，当恩爱两不疑。”

君祁轩：“……。”

君祁轩：“……。”

君祁轩：“……。”

君祁轩喉结滚动了下：“阿庭再说一遍，方才风大朕没听清。”

沈庭希：“……。”

窗户关紧密不透风，殿烧地龙暖烘烘的，哪里来的大风？

看着君祁轩灿若繁星的眸子，沈庭希突然觉得他有点……傻得可爱。

沈庭希手轻抚上其俊脸，一字一顿缓声道：“臣只信自己的夫君，既为夫妻，当恩爱两不疑……哎……！。”

沈庭希的话刚说完，就猛地被打横抱起转了几圈，侯在外殿的宫人们听着内殿君王爽朗大笑的声音，不禁暗叹皇后真是厉害，独霸圣宠。

君祁轩也叹自家皇后厉害，手段高明，把他这颗龙心攥得死死的，大起大落都由着对方控制。

沈庭希拍了下君祁轩肩膀：“晕，放臣下去。”

末了笑骂一句：“傻子。”

君祁轩咧嘴笑着，把人抱得死紧，恨不得栓裤腰带上，走哪带哪。

饶是位于九重之上的君王，在面对喜欢的人时，神情模样竟与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别无二致。

“朕明天早朝，便昭告天下，朕此生只娶皇后一人，绝不纳妃册嫔。”君祁轩嘿嘿笑着，抓过沈庭希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这样可好？”

沈庭希颔首，口气狂妄：“理当如此。”

君祁轩抱着人坐下，把刚才那本奏折放在矮几上摊开，将朱笔塞进沈庭希手里，而后覆上其的手背，握着沈庭希的手执笔轻蘸黑墨，在奏折的下方上龙飞凤舞批阅下两行字

——溺水三千取一瓢，一生一世一双人。

日光透过雕窗，分散几丝余晖洒在上方，风干笔墨，踱上金芒，耀眼到让人刻骨铭心。

“唧唧……”

淳宗王府内，君祁豪无所事事溜着鸟儿，完全将那什么温习规矩抛到九霄云外。

管家张伯的声音在后头恭敬响起：“王爷，外头有客来访，自称其姓杨，是您的故交，想与您见上一面叙旧，不知可要让人进来？”

君祁豪拿着竹签戳了下鸟儿的肚子，饶有兴致：“姓杨？本王的故交？啧啧，让人进来，看看谁敢怎么大胆，敢随便冠上淳宗王故交的名头。”

“是。”张伯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男子前来，年岁大概在三四十多这里，相貌看着虽平平无奇，但那双眼里流露的精光，让人不可小觑。

张伯：“王爷，人已带到。”

君祁豪摆摆手让张伯退下，而后踱步围着男子绕了一圈，将来人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遍。

男子稳如泰山，任由他打量着，嘴角至始至终保持着一抹友好的笑容。

君祁豪挑高眉毛：“胆子不小啊，先是冒充本王故交，再者见了本王也不下跪，你究竟是谁？想见本王做甚？”

男子闻言，不慌不忙行了一礼：“草民杨辉，见过淳宗王殿下。”

来路不明之人，君祁豪也不打算招呼人进正厅用茶，自顾自舒舒服服往一旁的木制摇椅上躺：“无事不登三宝殿，造访本王府邸，想如何？若是来跟本王耍心眼的，本王劝你最好三思量，要不然，淳宗王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

杨辉依旧笑意盈盈，走近了几步，声音压低，只够两个人能听到：“襄阳城，淳平王遇刺，生死不明。”

君祁豪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皮猛地撩起，一下子坐正了身体：“你说什么？”

杨辉微弯下腰，声音更轻了几分，似带着蛊惑：“王爷，您为嫡为长，到头来却屈居臣下，眼睁睁看着新皇执掌皇权呼风唤雨，可甘心？这本是属于您的，却沦为他人，若不夺回，岂不活得憋屈，人生在世，便要活得对得起自己，方不枉人世走这一遭。”

君祁豪眯起眼，静默不语。

杨辉再接再厉：“如今新皇刚登基不久，还未根深蒂固，若是有心想要拔起，宜须趁早。”

君祁豪不敢轻易摊牌，缄默良久，又重新躺回摇椅，幽幽道：“本王贵为皇家子弟，只要天下海晏河清，谁当君王都无妨。倒是你，此般行为，可是在随意挑拨本王跟皇上之间的情谊，想害本王为天下诟病的大逆不道，乱臣贼子，你说……本王该不该把你杀了。”

君祁豪眸中泄出杀意，杨辉淡然自若，并不以为意，继续道：“淳平王前天在往襄阳途中遇刺，中了毒箭，虽然此刻人在寒月楼，但怕是也无益，此毒非彼毒，就算有天下第一神医的徒弟或者天下第一神医，怕是也棘手难解，重要的是，边关之行，搁住了，那可就……。”

后头的话没在继续往下，无言胜有言，让人想象的空间很大。

君祁豪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扶手，似在思索，须臾，抬眼看着杨辉，眼神中依旧满是戒备：“君祁佑遇刺，与你有关？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还是……你就是主子？不觉得自己应先摊明身份么？”

杨辉语气轻松，如在闲聊扯家常一般：“不错，这可是送与王爷您的见面礼，王爷可还满意？至于谁是主子？草民乃上清派二长老，主子，自然是上清派掌门，凤自成。”

“江湖人？”君祁豪心底愈发疑云密布，上清派他自然听过，江湖势力虽不及寒月楼那般厉害，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更何况其掌门还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朝堂江湖，虽是互不干涉，但是真正风起云涌的皇权夺利中，哪能少得了江湖门派的介入，君祁豪曾动过要拉拢上清派的心思，只是听闻其为人义薄云天，嫉恶如仇，以为其定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便打消了拉拢的念头，但如今看来怕是不然……。

这主动上门，此时机究竟该抓还是不抓？

君祁豪压下心中翻涌的心思，沉声问：“为何选本王？上清派掌门身处江湖，为何会突然想结交本王这等……争名弄权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