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得十分突兀。

影清捧着冷却的茶，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落在底下浮沉的茶叶上。

夜璟啸支着脑袋，视线在影清身上停留，神情辨不出喜怒，直把人看得浑身难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主上？”影清忍不住嗫嚅出声，将头埋得更低。

夜璟啸命令道：“抬头看着本座。”

话落半响，影清才依言抬眼望去，但只是飞快瞥了眼，又迅速垂落脑袋不吭声。

“……。”夜璟啸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调、教下这小影卫。

不仅老是敢以上犯下，还敢不遵从他的命令。

夜璟啸淡声问：“知道自己现在是何身份么？”

影清眨眨眼，在影卫和男宠两个回答之间来回徘徊不定，说是影卫，却是过得吃饱喝足，无所事事的日子，说是男宠么，却又不用……侍寝承欢。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人。

影清不敢草率回答，为难地在两个答案之间犹豫不定。

他低着头，夜璟啸看不见其脸上的挣扎，只当自己的话又再一次被人无视，伸手上前，不由分说把人拽到身边，按坐在腿上。

茶杯摔落在地，啪嚓四分五裂。

影清抖了抖身子，不明所以看了眼夜璟啸，本能挣扎着想逃开，箍在腰间的手臂力道之大，影清挣了几下无果，遂只好老实下来。

夜璟啸心中又默默给他记上一笔账——无视问话，还敢反抗。

夜璟啸抬起影清下巴，强硬迫人与自己对视，再次重复方才的问题：“本座问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么？”

影清定定盯着面前邪魅狷狂的脸庞，回想着之前主上说过让他当男宠的事，长睫颤动了下，莫非主上是在提醒他，自己这个男宠做得不合格么？

可是没人教他，他不会啊？

影清为难地皱起眉头，嘴唇嗫嚅半响，最终憋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属下会学。”

“……？”夜璟啸默然良久，问：“学什么？”

影清咬了下唇，盯着夜璟啸眉骨下的深邃，小声道：“侍寝。”

夜璟啸也盯着他瞧，神色古怪。

这……算是在明确表示要爬床么？

见人沉默，影清以为自己回答对了，试探着伸出手，勾住夜璟啸的脖颈，主动在对方那两瓣薄唇上轻啄了一口。

夜璟啸有些风中凌乱。

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反而是惊奇，对小影卫这样的触碰不但不觉反感，反而有几分，心猿意马。

外头只有雪落下的声音，银装素裹，把人间渲染得分外妖娆。

贾雨焜刚跨进门槛的一只脚又快速收了回去，揣着袖子佯装镇定咳了一声：“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话落静默片刻，贾雨焜才听见夜璟啸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几分沙哑：“进来。”

贾雨焜秉持着非礼勿视，眼观鼻鼻观心低着脑袋：“上清派掌门登门拜访，此刻正在凤姑娘那里，主上可要过去？”

眼下夜璟啸跟凤瑶之间关系复杂尴尬，饶是跟在夜璟啸身边多年的贾护法，也捉摸不透其心中的如意算盘。

夜璟啸眸光微眯，深邃的眼底更加幽沉，拇指漫不经心摩挲着怀中小影卫微肿的红唇。

“本座知道了，过去就不必了，等他们父女叙旧完，凤掌门自会亲自来求见本座。”夜璟啸满意盯着怀中人绯红如梅的脸蛋，眼底浮起自己未曾察觉的笑意。

薄薄的夕阳一点点没入大地，雪还在下，只是趋势小了不少，寒风却还是呼呼刮着。

君祁轩捏着鼻子，满脸嫌弃盯着面前黑乎乎的药汁，沈庭希用勺子舀了一勺抵在他唇边，命令道：“喝了。”

君祁轩：“……小风寒，明天一觉醒来就……。”

沈庭希侧脸线条清冷：“不喝今晚分开睡，免得被你染了风寒。”

君祁轩：“……。”

君祁轩薄唇挣扎着张开一条缝。

苦涩在口中慢慢弥散开来，久久不散，君祁轩眉头紧锁，扫了眼那终于空了的药碗，嘴角绷直，视线定定盯着沈庭希。

那眼神，眼巴巴地像只小狼狗。

沈庭希抬眸对上君祁轩一双过分明亮的黑眸，硬冷的侧脸线条柔和下来，在烛光下仿佛镀了层金芒。

桌上摆着几盒各式各样的蜜饯甜点，光是看一眼，只感甜腻牙疼，沈庭希捏起颗蜜饯喂给君祁轩，清冷的声线压得很软：“今晚早些休息，看你生病，阿庭会心疼的。”

君祁轩含着蜜饯，甜味取代满嘴苦涩，甜到了心坎里，他不由黏腻地凑过去，将头埋在沈庭希怀中，无比眷恋地汲取对方身上的冷香。

沈庭希指尖拂开君祁轩耳边碎发，抬起双手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按揉，借着暖黄烛光细细瞧着君祁轩的五官。

男人五官精雕细琢到几乎无可挑剔，眉眼深邃，鼻梁笔挺，肤色是有着阳刚之气的古铜色……

“朕好看吗？”

君祁轩睁开眼，与沈庭希四目相对。

沈庭希瞧着他眼底自己的倒影，眼尾微扬，笑着嗯了一声。

他眼底倒映着君祁轩俊美的脸，眼神是纯粹炽热的爱恋，低首在其唇边落下一吻，暧昧气息瞬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君祁轩耷拉着眼皮本来昏昏欲睡，被这么一通撩拨，睡意去了大半，眼神开始不安分起来，暗示道：“天色还早。”

所以长夜漫漫，不可辜负。

沈庭希指尖捻起君祁轩几缕青丝，在暖烛下浅浅笑着，整个人温柔到极致。

不回答便是默认。

黑眸中闪过一丝幽深，君祁轩深深望进那双染着春色满园的桃花眼，撑起身子，干燥温暖的手开始摸索起来。

清晨，雪霁。

旭日东升，人间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雪衣，大街上除却早起摆摊的小商小贩，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而太守府门口，却是门庭若市。

原因无他，今天是三年一遇的乡试，不少人都跃跃欲试，只盼在乡试中占了名头，来年春闱进京，金銮殿中若能得帝王赏识，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