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莲老板还是与从前一样和沈老板唱戏，‘二沈’合作的剧目，仍旧是城里最叫座的，一切好像变了，却又好像没变。

沈老板不再是莲老板唯一的‘霸王’，莲老板也不再只替沈老板作配。甚至前两日，市井中还一度流传着莲老板被商界大亨陈四爷包养的消息。

“小莲，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在后台听得这个传闻后，沈致远下了戏就立刻飞奔到了沈碧莲面前。

“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你别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跟我说话！小莲，我只问你，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碧莲抻开手，看着手上带着的那只价值不菲的祖母绿戒指，阴阴一笑，“连你也这么想？”

“小莲，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要让你这般折辱了自己？”

“什么叫‘折辱’，师兄，你可知道，在这座城里，与陈四爷搭上关系，那可是莫大的荣幸。”随后顿了一顿，转身不再看沈致远，缓缓说道，“师兄，我跟你讲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做饭，我讨厌那股子油烟气味。可那天晚上，你说一开门就见到一桌子的饭，有人在桌边等你吃饭，那才有家的感觉。为此，我找到了城里最好的厨子，跟着他学了整整三个月，一出戏院我就往那呛人的厨房里钻。我学了好几道菜，想一次性做一桌子，给你个惊喜。但我做好了饭，等啊等，等到了天黑，你终于回来了，身旁却带着一个女人。原来这三个月，你每次下戏就去绘春楼听曲儿。”

“小莲”，沈致远顿了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不是问我到底怎么了吗？我也想问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说着说着，一行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滑下来。

沈碧莲此时的样子，像质问，也像失意，如果再贴切一点，大概就是万念俱灰了吧。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没有再合作过，不少戏迷纷纷猜测‘二沈’闹了矛盾，中间也有过不少人来调和，但哪里就是非谁不可的呢？和谁同台不是一出戏？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提起这回事了，只有老一些的戏迷回想起当年的‘二沈’，偶尔唏嘘感叹一番，随后就过去了，不曾留下痕迹。

再次相逢是在1921年的北平，也就是沈致远抱秦舒回来的那一年。

那一年，沈老板北下，并宣布不再上台唱戏。

那一年，沈碧莲来到北平，成了这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角儿。

“来家里吃顿饭吧。”

沈碧莲初到北平时，此时已成为沈老班主的沈致远如是说。

这顿饭一吃，就吃了五年。

后来沈碧莲问沈老班主为何突然转了心意，在他的不断追问下，沈老班主才从口中憋出一句，“反正都是一辈子，和你过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