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醒来的时候，玉延正拿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瓦片，低着头认真地磨着山药泥。

敏锐地察觉到变化，他一下子扑了上去，将两人本就极近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感觉怎么样？”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

看着他洁白如新的长袍，和手里那白色糊状不明固体，少年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一下子靠在了围墙边。

玉延有些担心地伸出了手，却又明显地感知到了少年的抗拒，只得默默地收回手，往后挪，出声道：“小心些。”

顺着他的目光，少年往远处看去，这才惊觉，两人正在半空之中，身下坐着的是那眼熟的枝条缠绕而成的网，半身高的围栏只是这烟塔的顶端，一个大幅度的动作，就很有可能跌下去。

扒着边缘，玉延安慰道：“你放心，这儿很安全的，它们上不来。”

它们？少年瞳孔放大，也扒了上去，只见这塔下，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各个等级的丧尸，拥挤成一团，一个个的，都留着口水望着天。

不对，应该是望着身边这个奇怪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玉延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笑的脸都要僵了。

清了清嗓子，他自我介绍道：“我叫玉延，是一根山药。”

少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回应道：“我叫潭皎。”

见人不抗拒自己，玉延眼前一亮，哥俩好似的拍了一下潭皎的肩膀，“好名字啊！我可以叫你小皎皎吗？”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考虑到塔下数量惊人的丧尸，潭皎的笑容还是垮了下来，坚定道：“不行！”

“噢……”玉延有些失望，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子喊亲近。

看来小皎皎还是没有接受他。

见他一脸受伤的样子，潭皎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没有对你有什么意见，只是这么叫很奇怪。况且，我不小了。”

小皎皎，小娇娇，明明很好听啊！哪里奇怪了……

摸着下巴，玉延又仔仔细细地将潭皎从头打量到脚，直看得人想缩成一团，拍板道：“就是个小朋友啊。都还没成年呢。”

潭皎无言以对，只得弱弱地辩解道：“我15了，离成年就差一点了。”

“啊，这样。”玉延一脸应付的了然。

交换了姓名，两人都觉得彼此之间熟悉了一些。

潭皎拉拽着自己身上明显宽大了很多号的衣服，越看越眼熟。

“这衣服是？”

“啊，你原来的太脏了。我给扒了。”玉延一脸的嫌弃。

“我知道，但是这是哪儿来的？”

“从那走尸身上扒的呀。”他自豪地抬起了头，邀功道，“这个走尸还挺爱干净的呢！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两瓣嘴唇抖了抖，潭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前这个人究竟有多强，他现在很确定这衣服就是围攻他的那几个丧尸之一身上的。

“你说的走尸，是指下面这些丧尸？”潭皎的手指往下，这是什么奇怪的叫法。

“对呀对呀。”敏锐地察觉两人叫法的差异，玉延也没在意，“原来你们叫这个丧尸呀，为什么呢？”

“你又为什么叫他们走尸？”

“他们是尸体，又会走，叫走尸不是很合适吗？”

“那你不觉得，丧失了为人的一切，叫做丧尸，更合适吗？”

玉延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自嘲地一笑，潭皎觉得自己真是迷糊了，竟然在争论这个问题吗。

气氛突然有些沉重，他转移话题道：“你旁边那是什么？”

“嗯？”顺着他的眼光，玉延这才发现自己磨了一半的山药泥被自己给忘了。

连忙递到潭皎面前，玉延献宝似的说道：“饿了吧？这是给你吃的山药。”

闻着那清甜的味道，潭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山药是什么？”如果他没记错，刚刚自我介绍，他说他自己是山药？

“是我呀。”想了想，玉延又补充道，“也是一种食物。”

潭皎默默地扭过了头。

见他清醒了就不肯吃了，玉延委屈巴巴地控诉道：“你前些日子薅人家的叶子吃的这么欢，怎么现在这个更好吃了，你反而不吃了呢？”

臭小子真难养！

一直老成的少年，这会的冷漠面具也碎了一地，猛地转回头来，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你，你是那一株植物？”

“你不是知道吗？”玉延有些奇怪，看他这幅傻样子，心情就很好，细腻白净的手一下子变成了一根藤蔓，顶端是那两片熟悉的小芽儿。顺着潭皎的脖子就往上蹭，亲昵地停留在他的嘴角边。

脖子上有些冰凉的触感，告诉着潭皎，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这个大活人，真的大变植物了！

原来自己看到那些都是真的，他还以为那只是自己濒死之际，做的一场梦。

忧伤地看着远方，他有些手足无措，现在这辐射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连植物都能变成人了……

见他不说话，玉延不满地收紧了藤蔓，凉丝丝地说道：“你这是想不认账了吗？”

潭皎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皮，回忆起来，自己当时的动作确实不怎么温柔，甚至算得上粗暴。

把藤蔓收回，玉延低着头叹息道：“算了，谁又会在意一株植物的感受呢？”

“对不起。”嘴巴的道歉，比脑子还快。

玉延一个猛抬头，满脸还是阳光的笑容，“没事，原谅你了！”

嘴角抽了抽，潭皎有些无力，怎么总觉得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一直端着瓦片的手，又递近了一些，“喏，吃吧。”

接过瓦片，潭皎仔细端详着着白色的山药泥，有些担忧地开口道：“这是你身上结出来的？拿下来被我吃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舔了舔嘴唇，玉延有些小感动，他本来还以为这小家伙应该最担心自己准备的这东西有没有毒呢。

十指交叠成拳，放在脸的左侧，带上自己的招牌笑容，玉延用自己最为温柔的声音说道：“不会的哦。这种东西想要多少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