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苓！”那穿着被血染红衣裳的青年郎爬在地上，指甲扣在地上，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前面背对着他渐渐走远的男人，撕心裂肺着吼。

“你毁我经脉，断我本命剑器，诱我入魔，让我被全天下唾弃……”青年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他死死盯着那个人，缓缓说道：“你辱我至此，你不得好死！”

前面那穿白衣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比你晚死便可。”

言罢，他甩袖离去，只剩下那青年躺在血泊中放声大笑。

“若有来世……杜子苓，我定会剥了你的皮，让你生生世世，永不得安息！”

那青年强撑着从血泊中站了起来，他看向四周，尸体的遗骸遍地，血聚集在一起汇成了一条细细的河。他看着，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疯了似的夺眶而出。

身后，穿着斗篷的少年缓缓的靠近他。问：“想再来一次吗？”

青年心灰意冷，听此只是冷笑道：“你再不走，我便将你也一并杀了。”

少年也不在意，只是执着问。

“想再来一次吗？”

看少年坚定的态度，顾轻尘被蛊惑了一样，声音沙哑着问。“可以吗？”

少年勾唇一笑。

“现在当然不行。”

“……”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把面前这个少年杀掉了。顾轻尘把自己的断剑从地上拔了出来，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向前走去。

少年裹紧了斗篷跟上他。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

顾轻尘拄着断剑一瘸一拐往前走去。

少年紧跟上他，说道：“你现在就是那种丧家之犬。然后大反派，人人喊打！”

顾轻尘想一剑戳死少年，但是当他尝试着去掐死少年的时候，就发现，他触碰不到少年。

少年还在他旁边叽叽歪歪，顾轻尘心如死灰都能被他吵的死灰复燃。

复燃的原因就是想掐死这个欺骗他，还在他伤口撒盐的少年。

跌跌撞撞走了没几步，顾轻尘就摔倒在了地上，没力气，起不来了。

乌云慢慢爬了过来。

顾轻尘倒在血泊里，看着那乌云，意识模模糊糊的。

他想。

“我是不是要死了？”

想着，就不小心说了出来。

少年坐在他旁边摇头，说：“不可能，你是主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听不懂少年口中的主角是什么，但是听懂了“不会死”。他嗤笑一声，没有吱声了。

意识抽离，不知过了多久。

他隐隐约约感受到大雨降临，噼里啪啦打在他脸上。他累的不想睁开眼睛，也不行挪动自己，可是很快，他就感受到有东西遮在了他头顶，为他挡住了大雨。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少年。

少年举了一片大叶子在他头顶。

他脑子里面还是混沌成一团。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少年。

“你已经嘲笑完我了，又不想杀我，为什么现在还不走？”

少年用叶子挡住了他们两个的雨，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说：“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只是单纯觉得你的故事像个反派。”

然后少年似乎来了兴趣，给他讲：“你看，你又是因为天灵根被收到青峰派，又成了逍遥峰的关门弟子，又因为被陷害入了魔，所有效忠你的都死在了这场战争里面。”

少年眼睛亮亮的：“虽然很烂俗，但是你最后有两条路，要么就是当主角啪啪打脸他们，要么就是当反派，秀一会儿然后被主角压下去被啪啪打脸。”

“不过那个不在我们的讨论当中，因为你是主角不是反派，我之所以说你那个时候像个反派，是因为至今为止你够惨啊，反派都比你逍遥。”

听不懂少年在说什么，但是顾轻尘还是努力去理解少年口中的“反派”“主角”。

知道少年对他没有恶意，他还是没有感受到“感动”或者“庆幸”。他有些呆的看着天上的云，想着，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年见他在发呆，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他们两个坐在空阔的草地上，雨水渗透进草地里，沾湿了顾轻尘的后背。

天晴了以后，顾轻尘发高烧了。

少年委委屈屈的站在洞口说：“你快点换衣服啊，外面好冷的。”

入秋的晚上冷的让人发抖。

顾轻尘乏力的靠着墙壁，听到这句话苦笑了一声。

费力的将衣服脱下来，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穿上干燥的衣服了。

少年等了半天没听到山洞里的声音，走进去一看，光着身子的顾轻尘已经昏过去了。

少年：“……”

等顾轻尘再次醒来的时候，对面少年靠着墙撑着脑袋，努力瞪大眼睛试图与睡神做抗争。

顾轻尘一低头，发现衣服在自己身上盖着，但没有穿上。

听到动静的少年勉强睁开眼睛说：“我碰不到你，没办法给你穿衣服，你自己穿。”说完打了个哈欠，睡过去了。

感受到身体已经恢复了小半力气，而且已经不烧了。他穿好衣服盯着山洞里烧起来的火堆，发着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觉得应该和少年有关系。

这样想着，想抬头看一眼少年的顾轻尘就发现，少年不见了。

——

“魔头！”

风吹的有点大，顾轻尘拿着黑红的鞭子眯眼看着对面冲他叫嚣的人。

对面的老头拿剑指着他气的发抖。

“青峰派怎么会出你这样的逆徒！”

顾轻尘穿着一袭黑衣，歪头，笑的肆意。

“本座乃是魔族之主，什么时候就是你们青峰派的人了？”

对面长胡子老头气的要背过去。

杜子苓站了出来，目光清冷：“孽徒。”

顾轻尘听到这句话，笑的直不起腰。

“我亲爱的师父，你是否还记得，是你亲手——”顾轻尘猛的逼近，在一众被吓得手忙脚乱的修仙者里，缓缓的靠近不为所动的杜子苓说。

“是你把我推下去，是你——亲手将我推入魔道的。”

杜子苓眼皮一抬，看像顾轻尘。

“你本该入魔。”

听到这句话的顾轻尘彻底怒了。

“什么叫我本该入魔？是你将我毁了，如今口中还是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杜子苓！”

顾轻尘挥鞭而去。

“你究竟有没有心！”

战争一触即发，修仙者的战斗，实力为上。

差距过大的话，也就眨眼之间，片刻之息，战斗就结束。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轻尘离飞升，就差一点。

当威压降下，所有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跪了下去。

除了杜子苓。

修仙者们目光炯炯的看着杜子苓。

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唯一能和顾轻尘对抗的，就只有也离飞升一步之遥的杜子苓。

可是再次让所以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杜子苓没有还手。

他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鞭子，眼睫毛颤了颤。

他缓缓开口：“顾轻尘，我累了。”

没等顾轻尘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比他更强的威压降了下来。

猝不及防被迫跪在地上的顾轻尘脸色一变，怒吼道：“你已经成仙了？”

杜子苓神色平静的挥手把鞭子打了下去。

他看着努力站起来的顾轻尘，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孽徒。”

顾轻尘目眦欲裂。“若不是你，我何苦落到这种地步！若不是你——”

大战落幕的时候，少年又一次踩着血走来。

这个世界动荡着，像是踩在三角上的球，摇摇欲坠，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顾轻尘站在血泊中。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站着的。

他回头，看着少年。杀红了眼想杀了眼前这个穿在白的斗篷的少年，可是辫子却碰不到他。

少年叹了口气，说：“何必呢。”

顾轻尘发现自己碰不到他以后，果断放弃，拎着鞭子就去追那些落网之鱼。

少年一瞧，立马扑腾着跳到了顾轻尘背上。

“桥豆麻袋！”

顾轻尘背上一沉，眼一迷，就要把这个人弄下去。

结果碰又碰不到，甩又甩不下去。想往地上或者树上压，结果在他倒地那一刻，少年就松开，然后在他起来的时候又缠上他。

“滚开！”

顾轻尘气的七窍冒烟。

活着的人已经看着顾轻尘跟傻了一样又是跳又是蹦的，脚下踩着风火轮一样遛的贼快，一边遛还一边讨论。

“顾魔头是疯了还是傻了？”

顾轻尘：“……”

气过头就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勉强稳住自己的暴躁的心情，对少年说：“松开。”

结果少年“嘿嘿嘿”着，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沙雕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松开你就跑了吗？”

确实有这么想过的顾轻尘：“……”

好烦，想sha人。

顾轻尘随便从地上拎了一把剑出来，就想御剑飞行离开这个鬼地方。

少年一看，惊恐的喊到：“我恐高，你可别御剑！”

顾轻尘：哎嘿。

顾轻尘兴致勃勃的踩着剑，掐着诀就想在飞高点，让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害怕到掉下去。

结果就是，飞太高，他后悔了。

少年一边死命的勒着他的脖子，一边哭的撕心裂肺。

“顾轻尘，你踏马狼心狗肺，你没有心！你个渣渣，你个辣鸡！我诅咒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顾轻尘感觉自己已经被少年勒的在翻白眼了，他想把少年的胳膊拉下去还碰不到少年。

濒临死亡，他还要分神去控制摇摇晃晃的剑，不然，他就不是被勒死，就是被剑甩下来，摔死。

想想他被摔死后大街小巷都传着他死亡的消息。

“顾魔头被自己摔死啦！”

或者就是被编成歌谣。

“你拍一，我拍一，顾轻尘被摔成肉泥。

你拍二，我拍二，顾魔头就是个二逼……”

顾轻尘打了个冷战。

眼看就要被勒的背过气，他突然想到自己有一个法器，就是一个可以载两人的小花苞一样的飞行器。

之前没扔完全是因为这个灵器好歹是个天级别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这里。

他抖着手，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把那个花苞拿了出来。

坐在花苞里的少年终于大发慈悲把顾轻尘放过了。

顾轻尘轻轻的碰了一下脖子，就被疼的抽了口气。

他冷着脸起身想继续去踩飞剑，结果刚起来，就又被拉回去。

少年勒着他的脖子吼：“顾轻尘你这个负心汉是不是又想丢下我！”

疼的已经麻木的顾轻尘：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最后当花苞落在某一个小镇子里时，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从缓缓绽放的粉色花苞露出头的魔尊，都忘了逃跑。

原来您好这口？没想到还挺，呃，小清新的。

万物寂静的时候，有个小孩子扯了扯他妈的袖子，指着从花苞里面走出来的顾轻尘说。

“娘亲快看！花仙子！”

神踏马的花仙子。

顾轻尘脚下一歪，两眼一黑。

顾轻尘想杀人灭口，少年就扑上去勒他脖子。

“顾轻尘你敢动他们一下，今天咱两就同归于尽啊啊啊啊啊！”

顾轻尘：麻木。

想想顾轻尘正在砍人，结果砍到一半没了气。然后别人来查看，发现他是被憋死的……

顾轻尘又想到了童瑶。

跳，跳，跳皮绳。

一个圈圈，两个圈。

快啊快啊快跳啊。

跳不动。

为什么？

顾轻尘被自己憋死啦！

顾轻尘深呼吸，因为被勒着脖子，所以声音沙哑着道：“你松开我，我不杀人。”

话音刚落，抬头，就看见村民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没找到魔头年纪轻轻，不止喜欢这些花里胡哨小姑娘喜欢的东西，精神还有点问题，喜欢自言自语。

顾轻尘面无表情：毁灭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