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泽了然，笑了笑，朝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语气轻松了不少，“那怎么办吧？你还等什么呢？人都把你搞成这样了。”

“不着急，看他蹦哒跳脚多有意思。”江栖野坏笑，长舒了口气，眼睛里粹着星光，“说来我还得谢谢他呢，托他的福，在全国人民面前出了个柜，也不知道我爸现在气炸了没有。”

“炸怎么也得炸，当初因为我跟南星的事儿，我爸没少修理我。”方以泽看向正跟江可渡逗兔子的路南星，跟他嘱咐了一句“别让头发挨到地”后，又开始唠叨江栖野：“你爸就是嘴硬心软，偏偏你又轴得不行。服服软不成了吗？哪至于关系搞这么僵。”

“再说吧，看看今年过年施总愿不愿意赏脸跟我回去看看。”江栖野看向远方，眼睛里有担忧，有期待。

方以泽不合时宜地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施总现在还没回复你呢，就想起以后了？”

“……”江栖野看过去，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模样，“他肯定在忙，”

说着，大忙人发过来一条微信，是一家南二环疗养院的定位。

“能过来吗？”。

“等我。”一条消息回过去，江栖野撇下这群热锅上的“蚂蚁”，拿起汽车钥匙跑了。

施暗浓在颜玲玉病房外的长椅上闭目养神，一身西装皱皱巴巴，嘴唇上也长出了一层小胡茬，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仰头靠在墙上，喉结颤巍巍地上下滚动不停。

看到江栖野发到那条微博时不震惊是假的，他想好了江栖野做出任何回应后的各种对策，偏偏没预料到他竟然这么坦诚。

单方面……

对啊，自己都还没答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长廊上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嗒嗒嗒嗒——”声声踩在他心头上。

“哥……”

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动了动手指想站起来，可身上仅存无几的力量支撑他把眼睛睁开都有些困难。

“哥？”

嗯。他在心里轻声回应。

“睡着了？”

身边的椅子发出“咯吱”一声，头被人放到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部位，很舒服，让人昏昏欲睡。

“对不起，让你这么累。”

搂着他肩膀的手像哄小孩睡觉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头顶上断断续续传来的磁性声音过于助眠，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场景由过道变成了病房，天空也成了火烧云的颜色。

“哥，你醒了。”江栖野一直在床边坐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施暗浓。见人醒来，连忙从桌子上端起温热的水递了过去，“喝点儿水吧，睡了一天了。”

“谢谢。”温水下肚，润了喉咙，也醒了神。

两人独处一室，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带你去看看我母亲吧。”突然，施暗浓开口道。

“好……好。”

走到颜玲玉住的监护室，床上躺着的人难得清醒了会儿，颜玲玉听到动静，原本以为又是护士，直到施暗浓立在床前，叫了她声妈，她才扭着细细的脖子转向他们。

“浓浓……”颜玲玉哪怕是这副快死的模样躺在床上，可当江栖野看到她那张脸时也免不了被惊艳到。

原本灵动清澈的眼眸早已混浊失神，她甚至分不清站在床旁的两人到底那个是他儿子。一只枯瘦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缓缓抬起，没有人去接，又猝然落下。

“跟你介绍一个人，江栖野。”他握住江栖野的手，往前带了带，“以后我就跟他过一辈子了。”

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说完之后，施暗浓拉着江栖野出了病房。

没一会儿，颜玲玉的病房里传来一阵哄乱的脚步声，器械快速“滴滴”的声音扰人心烦，医生护士鱼贯而出，吵闹了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寂静，一位满头是汗的医生出来，对施暗浓说了一句“请节哀”。

颜玲玉身体早就糟透了，昨天晚上接连下发了几张病危通知书，虽说他与颜玲玉的关系算不上母慈子孝，甚至都说不上正常，可施暗浓心里还是觉得像被针扎了一样，细密绵长地疼。

“哥……”

两人肩并肩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施暗浓眼球上的血丝还未消散，原本薄情的丹凤眼越发显得冷漠乖张。

“早就猜到了。”这句话是施暗浓喘着说出来的，说完，他向一侧斜去，贴到了江栖野身上。

他恨她，可她死了他又很难过，像要溺毙在海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颜玲玉的死掏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有点撑不住了。

如果没有江栖野，他本可以独身一人。可是习惯这个东西太可怕。习惯有了依靠，坚硬的盔甲渐渐有了裂隙，脆弱便趁虚而入。

两人静默无言，过了许久，江栖野听到耳边飘来一句话，声音轻细到几乎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

“我妈……我爸是施钧。”

听到这个名字，江栖野震惊了两秒，半晌，他结舌问道：“施钧？市委书记？”

“对，已经是市委书记了。”施暗浓笑叹一句，话语间有些讽刺的意思。

江栖野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寻常，侧头疑惑：“那……？”

“我妈是介入他们婚姻的第三者。”施暗浓将身体的全部力量交付出去，江栖野将他稳稳托住。他像只猫儿一样在江栖野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睁开眼睛，淡然讲述他母亲的故事。

等到月上柳梢，等到微风渐凉，那些听起来荒诞却真实存在的故事总算是讲完了。

“因为他们的缘故，我对爱情从来没有任何期待，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又开始抱有一丝侥幸。”

“我会想你是不是也能喜欢我？五年够不够？会喜欢到那种地步？”

“会喜欢到背弃名誉和未来的地步。”江栖野打断他的顾虑，坚定地说下去，“我会尽我所能地去爱你，给你温柔，给你偏爱，给你独一份的热恋，因为你是施暗浓，所以我特别愿意。”

“你的出现，就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