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出了关，这闭关就算破了。

夏日时光最为短暂，瞬息而过，几场雨之间，天气也渐渐凉了下去，转眼间就是金秋十月。

清君推门而出，才发现树上的叶子已经黄了一片，枯黄的叶片在微凉的秋风吹拂中发出萧瑟的沙沙声。

回到自己的行宫中，下人已经备好温热的水以供沐浴。

清君解了衣服，将自己泡在浴桶之中，浑身的疲惫与纠结都在这水汽缭绕蒸腾之中散去。

清君换好新衣，一头被水打湿的乌发仍然散在身后。他双手捧起黑布条，端详了许久终于把它放下。

他背着双手在自己的行宫中走了一圈儿，这才发觉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住了十七年的地方的全貌，他平常只看到一簇绿竹的影子，只听见流水的声音，却从未睹过全貌。

这时一只红襟的雀鸟从清君头顶飞过，扑朔着一双翅膀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清君习惯性地抬起头往墙上看去，果真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那只鸟儿在天上飞了一圈又重新站在谢和栎的肩上。

谢和栎道：“终于出关啦，我以为你真的要和你师父一起去当神仙了。”

与梦中一身英气的华服不同，谢和栎仍是一袭锦锻的长裙，头上别着一支点翠的白玉簪，手上套着几件嫩玉的手环。

“你终于舍得不戴那破黑布啦。”

清君道：“你不吃惊。”

谢和栎道：“因为那东西不适合你。”

谢和栎又问：“我送来的点心，你吃过了吗？”

清君道：“吃了，但那日，我以为你会来。”

谢和栎没有回答，两人之间罕见地沉默了一阵。

“你下来吗？”清君道，他朝着谢和栎伸出了双手，“我能接住你。”

谢和栎扬起几颗白牙，道：“我能自己飞下去。”

话毕，谢和栎一跃而下，稳当当地落在清君面前。

清君的两只手接了个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也不言语。

谢和栎道：“带我去你宫中的亭子里坐坐如何？我回回都是呆在你宫中的书房

里，太子表哥说你宫中的水亭子设计的最为精妙，怎么，是舍不得给我看看？”

清君摇摇头道：“不用他人说，我宫中的一切，你都可以随便看，随便把玩。”

谢和栎扬起眉毛，神色颇为吃惊：“真真对我这么好？”

清君道：“当真。”

谢和栎背着手绕着他走一圈，随后走到他眼前，用两只两只手指摩挲着自个颚

，随后双掌一拍，道：“你宫里的一切——那人算不算？”

清君不假思索地答道： “算。”

“那我要你给我吹曲玉笛你吹不吹。”

“吹。”

“给我捏腿捶肩干不干？”

“干。”

“那给我亲手做我最喜欢的枣花酥，你做不做？”

清君笑了笑，道：“这要你自己拿点心来换。”

谢和栎含着笑嘁了声，“果然还是小气鬼。”

清君宫里的水亭果真别具一格，他在两座水亭之中挖出一条宫水的分流，从上游流出的冰冷的山水顺着蜿蜒的小河道绕着他的宫殿游上一圈。

反正四下无人，谢和栎在清君面前重不在意礼数。

他没骨头似的依靠在一根红漆的木柱上，脱下镶着珍珠的绣花鞋，掀起裙边，露出半截光洁的小腿，两只腿像荡起的秋千，悠悠地晃着，脚尖触到冰凉的溪水掀起一片涟漪。

清君坐在一旁道：“秋天水凉。”

“玩一会就好。”谢和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秋后的午后不似夏日那么闷热，被阳光晒的暖暖的，倒增了几分困意。

“你想睡了吗？”清君问道，他已经过了变声的时候，音色较同龄的少年略低沉一些，贴着人耳边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耳朵痒痒的。

“清君，清君……”谢和栎一个劲的唤着他的名字。

“何事？”

“太子表哥今年十八，你跟他一样大的年龄吗？”

清君摇摇头，道：“我次他一岁。”

“哦……”谢和栎已有困意，说话迷迷糊糊地，“那是十七了，好年纪。今年六月我也正好满十三了。”

清君怕谢和栎睡在这里着凉，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谢和栎披在身上。

谢和栎双手捧着清君的外衣，用笑脸蹭了蹭他的衣物，道：“那里寻得你这么好的人呀，长得又好看，又会照顾人，说话又好听，我要真是女子我就嫁给你了。”

清君道：“也并非不可。”

身边没有回应，清君转头一开，谢和栎已经抱着他的衣服睡着了。半张脸蒙在他的衣服里，睡的很平稳。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衣服平整的铺在他的身上。

溪水长流，云卷云舒，草新结出了一片叶子，微风轻轻拂动他的种子。

清君拂下身子，情不自禁亲吻了他的嘴唇，他恍惚之间想到，这岂不也是一场梦境？

突然间谢和栎在梦中握住了清君的手指，清君骇了一跳，以为刚刚那轻轻一下亲吻弄醒了他。

但是仔细端详谢和栎的神情，依旧是平稳、安详，还处在睡梦之中。

于是清君长呼一口气，也在谢和栎身边躺下。他带来的一只红襟的小鸟正站在绿枝之上拿着一双狡猾的眼睛啾着他俩。

共同躺在这水亭之上，仿佛他们俩一起睡在新床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