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5

“回皇后娘娘，锦鲤娇弱，在江河中活不久的，要么被渔民打捞上来吃了，要么卖到富贵人家观赏用。”张画师回答道。

“也是，到了缸里反而成了霸主。”皇后笑了笑，转身往偏厅的画架上走了去，问道：“皇上午后时常来这儿？”

张画师答道：“回皇后娘娘，皇上一个月大概会来此处五六次左右，每次待到傍晚。”

皇后伸出去要拿画的手一顿，收了回来，皱着眉，向低着头的张画师问道：“午后待到傍晚？皇上可是在作画？”

但是在皇后的记忆里，皇上并不算特别喜爱丹青，可皇上一个月中都会来如意画馆五六次，这比皇上前去后宫的次数还多，还长，毕竟皇上已经数年未在后宫过夜了。

“回皇后娘娘，皇上有时候是在作画，也有时候只是坐在偏厅赏画。”张画师也皱起来了，心里感觉不太妙。毕竟皇上画的画，还是不要让皇后知道得好。

像是应验了张画师不妙的预感，皇后问道：“皇上画的都是些什么画？”

张画师心下惴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只手忍不住抓紧了衣袖，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皇上画画的时候，都是王公公守在外边，又是由王公公的徒弟田公公在一旁伺候笔墨，微臣不知皇上所画内容。”

“将画卷收放画架之时你没有看到画的内容？”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微臣哪敢私自查看皇上的画作啊。”张画师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声音故作颤抖地回道。

“起来吧，你带我到皇上存放画作的地方看看。”皇后见张画师一惊一乍地，面色有些不耐，待他起来后，跟着他走到了皇上存放书画作品的架子前。

卫珩存放书画作品的架子倒是与其他的不同，边缘雕刻着龙纹，散发着淡淡檀香，暗红色，上漆精致，是由上好的檀木打造，最上面一层放着卫珩的各色印章，有用于书法作品的也有用于丹青的。

皇后随手抽了一幅画出来，缓缓打开，入眼便是一双像极了她的眉眼，笑容刚爬上脸，却又突然僵硬了起来。

这分明是一幅男子的画像。一头乌发被简单地束起，神情淡淡地，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眉眼像极了她，尤其是鼻子、身形，简直与贤妃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态也像极了贤妃。

容色绝佳，哪怕是见过不少美人的皇后，也不敢说有人比这画中人来得好看。皱着眉头合上画卷放回去，皇后又拿起了另一幅，可打开第二幅，还是同一个人，只是姿态，神情不一样，是生气的样子。画上还写了诗，“萌开箨已垂，结叶始成枝。繁荫上郁郁，促节下离离。风动露滴沥，月照影参差。得生君户牖，不顾夹华池。”

皇后脸色愈发难看了，又连续打开好几幅画，都是同样的人，只是神情姿态各异。皇后看着手中的画，回想起卫珩夸赞她眉眼最好看的话以及卫珩每次到她宫里用膳时盯着她眉眼看的样子，心下难过，不安，又有那么点不甘心，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这种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至少不在皇宫里。

放好画卷，皇后神色恢复如常，“连翘，回宫吧。”

张画师跟着皇后走出正门后停下，行礼道：“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傍晚，卫珩批完奏折，兵部尚书离开养心殿后，王公公后面除了跟着的御膳房总管太监外还有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卫珩只瞥了一眼，在一旁净手，同时道：“御膳房多上一道肉粥，其余人退下吧。”说罢就走进了寝殿。

御膳房的田公公和敬事房的白公公低着头，私底下对视了一眼，随后跟着王公公一同回道：“奴才遵旨。”

王公公刚走出养心殿，送走御膳房总管太监和敬事房总管太监后便撞见了皇后宫里的首领太监。

“哟，黄公公，可是来请皇上去坤宁宫用晚膳的？”王公公笑着迎了上去。

“是啊。”黄公公见王公公从养心殿出来，没有在此时伺候皇帝用晚膳，便问道：“皇上还未曾用过晚膳吧？”

“真是不巧，皇上刚叫御膳房传膳，皇上刚和兵部尚书议事许久，今天怕是不得空去皇后娘娘那儿了。”王公公笑着替卫珩打发了黄公公，黄公公想着自己进来前的确碰到了一个穿着朝服的大人，也没再多问，便离开了。

这边卫珩走进寝殿，就见他魂牵梦绕的人已经醒了过来，而且起身坐在了床上，把头伸出床帘，观察寝殿。卫珩快步迎了上去，坐在了郁离身旁，拉住了郁离的双手，“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郁离刚张嘴，嗓子却发出嘶哑的声音，喉咙也传来刺痛，卫珩当即把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郁离的嘴边，郁离张嘴喝了一口，总算感觉好些了，同时眉头紧皱，心下不禁觉得人类的躯体脆弱。卫珩放下茶杯，问道：“好些了吗？”

郁离还没准备回答他，肚子便传来了一阵叫声。郁离听见这种奇怪的叫声，疑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说实话，他并不知道人类在饥饿的时候肚子是会叫的。

卫珩瞧见郁离似是懊恼的神情，以为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眼角带了些笑意，说道：“晚膳很快就到了，你忍忍。”

卫珩的晚膳上桌，但是卫珩并未从寝殿出来，而是叫到：“王辅，把白粥端到寝殿里来。”

“奴才遵旨。”王公公立即叫了两个御前服侍的小太监，把肉粥端到了寝殿。

卫珩拿着个巴掌大的盛满了粥的白瓷小碗，亲自把粥喂给刚“醒过来”的郁离，“张嘴。”

郁离听话张嘴，肉粥下肚，肚子也暖了起来，倒是舒服了不少。

再过个两三天，这具身体受郁离神魂的影响，应该会逐渐修复。但是现在意识清醒，无法动弹的滋味儿让郁离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而此时皇后宫中，干净的宫院几道残阳洒下，院落中除了宫女太监低着头安静地站着，便是桂花树因骤起的夕阳软风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皇后用膳的中殿，装扮精致的皇后正面无表情，眼神放空地对着她眼前的一桌子菜肴，等待着黄晓赶回来说卫珩摆驾坤宁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