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迎来了第一个小月考。

夏添考得不错，在邱宇的帮助下考到了全班前五，全校前五十，这让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夏添走进了同学和老师的视线里，大家都开始主动和他说话交流。

夏添因此交了不少的朋友。

邱宇也没想到夏添能考的这么好，想着他最近也是每天晚上被按着复习做题，也蛮辛苦的，就准备买个礼物送给他。

邱宇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夏添喜欢什么，感觉手表应该是男生都不会讨厌的东西，他就买了块表，正好自己也缺一块，就买了两块款式一样的，一白一黑。

邱宇到夏添教室门口的时候，凑巧撞见夏添和一个男生搂搂抱抱，有说有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夏添看到邱宇在门口，立马收敛起来，把手别在后面朝着邱宇走过去。

“哥……你怎么来了？”夏添没敢抬头看邱宇，生怕刚才和同学放飞自我的样子被他哥撞见，惹得他哥不开心。

“这次考的挺好的，给你带了个礼物。”

邱宇把东西放他手上就走了，夏添还想说什么，他人已经没影了，他连忙追上去。

“哥！哥！你走那么快干嘛！”夏添拽着邱宇的手喊。

“要上课了，”邱宇把他的手甩开，语气有些冷，“快回去吧。”

夏添看着邱宇这头也不回的样子，心想完了，刚刚肯定被他哥撞见了，他哥肯定又要不开心了。

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东西夏添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想等着下课去找他哥。

邱宇也一样，上课走神了好几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赌气个什么劲，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拥有这些不成熟的想法在他自己看来是不应该的。

夏添和他不一样，从性格到生活方式再到家庭背景上，他们都截然不同，邱宇没什么资格去要求夏添和他一样，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夏添的事情，邱宇深知强求无用，但偏偏遇上夏添，这股莫名的占有欲却差点战胜了他的理智。

他应该为夏添感到高兴的，至少夏添没有和自己一样，将自己孤闭在小小的一隅里。

只是，看到他开心不是因为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失落，他没有自己也能过得开心，甚至会过得更好，自己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正想着，夏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敲了敲他旁边的窗，手上戴着他刚送的表。

邱宇呼了一口气，站起来走了出去。

“哥！那个！”夏添肯定是跑上来的，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气也有些喘不过来，脸涨得通红。

“没事！你多交些朋友，挺好的。”邱宇看着小孩卖力想解释的样子，突然就不想生气了。

“哥……”

“别哥哥哥哥哥了！”邱宇弹了弹他的脑门，“这次考得不错，继续保持！下次退步了就有你好果子吃！”

“邱宇！”尹能从办公室回来刚好撞见门口的邱宇，喊了声，“哟！学弟也在呢！邱宇，陈飞喊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邱宇应了声，然后把头转过来对着夏添的眼睛道：“你喜欢的事情你就去做，不要管别人想什么说什么。”

夏添看着邱宇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行。

陈飞正在办公室玩着消消乐，看到邱宇来了笑眯眯地把手机关了，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说：“来啦？来，这个报名表，填了吧。”

邱宇扫了一眼，然后弯腰就把名字誊了上去。

“好好加油！还有两个月！”陈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

邱宇道了句谢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以往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犹豫不定要去考虑的东西，我行我素成了习惯，如今却要再三考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朋友，虽然觉得麻烦，但是觉得有一种安心的归属感，至少身后不再是空无一人，自己往前走的同时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真诚而热烈。

中午夏添来找邱宇吃饭的时候，邱宇把事情坦白了。

“我报名了那个奥赛。”邱宇筷子放在碗里搅来搅去，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真的！那太好了！”夏添站了起来，一激动筷子都给掉了，惹得周围人都往这边瞅了一眼。

“你那么激动干嘛！”邱宇看他这副样子想笑又笑不出来。

“我高兴啊！你要是拿了个冠军什么的，那多好啊！到时候我就想别人炫耀说我哥是奥赛冠军。”

“你就别毒奶我了。”

邱宇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眼神慢慢暗了下来，说：“如果我真的拿了金奖，我可能会被保送。”

“那不是挺好的吗！”

“我要去国外……”

这话一出口，邱宇眼睛里的神采瞬间就没了，他那股激动劲像是被卸掉了发条一样蒸发了，他慢慢地坐下来，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扒饭。

“夏添？”邱宇喊了声，夏添没应。

夏添停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沙：“没事！你到时候在国外读完之后再回来就好了！”

邱宇苦笑：“在国外读书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夏添又不说话了，邱宇知道他又偷偷掉眼泪了。

两个人吃了一顿没什么味道的饭，回寝室的一路上夏添都默默地跟在邱宇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快到寝室的时候，邱宇问他：“你希望我去吗？”

“希望！”夏添几乎没有犹豫。

“又……不是很希望。”这句话声音小得可怜，但还是落到了邱宇的耳朵里。

最后邱宇听他说：“哥！你去放心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邱宇愣了会，笑着骂了句“笨蛋”。

在遇见夏添之前的那些日子里，邱宇踽踽独行着不需要去考虑别人的想法和意见，也从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和建议，在黑夜里摸黑走路走惯了，如今被夏添拉着走到光明大道上面，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夏添单纯得像一张白纸，邱宇不放心也不愿意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挂念着他，前途和未来时时刻刻充满着未知，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却是真真切切能够感受到的温暖与幸福。

“哥。”夏添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有些颤抖地喊他。

“嗯。”邱宇转身，看着他。

他都听夏添的。

“你去考，有些东西结果都还没出来，我们不想那么多，至少你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

“好。”邱宇看着他认真地和自己说话的样子，窝心到什么都不想顾及了，就只想答应他。

离比赛还有两个月，邱宇每天只做两件事情，一件是做奥数题，另一件就是陪着夏添。

夏添也搁置了一切出去玩的邀请，把时间全部花在邱宇身上。

“你是个哥控吗？天天和个尾巴一样黏着你哥，也不嫌烦的？”

“关你屁事！我乐意！”

日子就这样流过去了，这几十个日夜里夏添看着他哥天天晚上做题做到凌晨三点，心疼得很，有时候自己窝在他身边实在是累了偷偷打个盹，醒来的时候看见他哥也累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心里就又酸又疼，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就不该怂恿他哥去参加什么破奥赛，而这半个学期过去，夏添竟然还比邱宇高了。

邱宇发现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夏添帮他提着行李，走在他旁边，邱宇回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只能看到他的鼻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怎么长这快？”

夏添一听，笑道：“长高一点，以后保护你！”

邱宇翻了个白眼，两个人到安检口，夏添进不去，邱宇就把东西都接过来，喊他回去。

“回去吧。”

“哥！”夏添看着邱宇要走了，心里的那股舍不得的劲压根就压不住，突突往上窜，惹得夏添鼻子酸酸眼睛红红的，他连忙把眼前的人锁在自己的怀里，用力地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

“加油！我等你凯旋！”

邱宇拍了拍他的背，笑着点头，然后还是忍不住告诫：“你给我好好读书，我回来的时候你成绩要是下降了，有你受的。”

车站见证过太多的生离，人来人往里，邱宇把自己的不舍都融在了这尘世的喧嚣里，想着夏添虽然听不到自己的不舍，但处处都是自己的不舍。

奥数题的卷子对邱宇来说算不上难，北方已经入秋，窗外的银杏叶泛黄飘落，邱宇在秋天的风里写下最后一个演算过程，把笔收进笔帽，想着夏添这会会在干嘛。

交卷铃响，邱宇走出去，秋天的风有些萧瑟，裹挟着些寒气，让他打了个冷颤。

该回去了，邱宇想，小孩还在等他。

而这张卷子，会不会改变他的整个人生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至少他听了小孩的话，来考过了，经历过了，就没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