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午休了一会，洗了把脸精神抖擞地回到了操场。

两人穿着一白一黑的同款衣服，上面刻着幼稚的米老鼠图案，走在路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好奇的目光让邱宇浑身不自在，像是把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当场披露出来一样，尴尬到有些窒息。

回到自己班的时候尹能正在喝水，看到邱宇穿的衣服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不是吧邱宇，你这衣服可太猛、男了。”

班里的其他同学也笑着调侃，弄得邱宇都不好意思了，耳根都红了大半，赶忙把尹能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扒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尹能语塞。

“小孩选的，我也没办法。”邱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高一的长跑先跑，邱宇老早就到比赛场地等着了，夏添穿着印着大大的“1”的马甲，正在起跑线上做着热身运动，看着认真热身的夏添，邱宇心想：小孩跑第几，他就跑第几。

夏添好像看到了自己，朝着自己尽力挥手，邱宇笑着也挥手示意，夏添激动极了，直接跳了起来，邱宇笑着在人群里低声骂了一句：“笨蛋。”

裁判的枪声响起，所有参赛选手如离弦的箭，速度快得有些惊人，只有夏添不紧不慢地跑着，看得他的同学们都有些着急，邱宇倒是一点也不急，三千五百米是场拉锯战，比得不是瞬间的爆发力，而是耐力和毅力。

夏添跑着经过邱宇的时候还得意地向他挑了一下眉，比了个剪刀手，幼稚得不行。

赛程过半，许多选手的速度都肉眼可见得慢了下来，夏添仍旧按照开始时的速度匀速跑着，慢慢地反超了一些体力不支的选手。

邱宇早就买好了冰水和毛巾在终点处等待了，想着如果小孩跑累了，第一时间能接住他。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只剩最后两圈了，跑道上的加油声也小了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结果的产生。

夏添加速了，和他一起加速的还有另一个高个子同学，这个人只落后了他一小截的距离。从比赛开始到现在，两个人采取的战术是一模一样的，现在最后的冲刺阶段考验的就是两个人的体力了，保存起来的体力越多，冲刺的速度越快，得到的名次就会越漂亮。

夏添感到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他需要长大嘴巴才能够摄取到足够量的氧气，最后一圈了，那个高个子同学似乎体力还是很充足，在这最后一圈的时候慢慢赶上来了，夏添想努力去追，但是身体根本使不上劲，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把自己的速度提上来，身体的超负荷运动已经让他有些疲惫了，他低下了头继续跑。

“夏添！”

夏添听到声音后猛得抬头，发现邱宇正站在跑道外和自己一起跑。

邱宇速度慢慢快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对着他说：“小孩！追上我！”

夏添突然想起之前和邱宇说要追他，他告诉自己说他很难追。

再难追也要追上去，夏添内心深处这个想法变得烧灼滚烫，那一瞬间似乎忘掉了身心的疲惫，他又加速了！

看着自己和邱宇的距离再一点一点变短，夏添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是在比赛，乏味无趣的三千五百米变成了他对邱宇的一场单人追逐。

在所有人都觉得大局已定的时候，他追上了邱宇，反超了第一，场上一片欢呼。

在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刹那，夏添几乎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躺了下去，邱宇笑着跑过去，伸出手说：“刚跑完步，别躺着，起来慢慢走走吧。”

夏添笑着把手伸了过去，邱宇顺势把他拉了起来，可能是还有点腿软，夏添站起来的时候重心还有点不稳，邱宇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说：“你追上我了，小孩。”

邱宇扶着他走了一会，然后找了个地方和他坐下，用毛巾擦了擦他的汗，然后把水拧开递给他，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说：“辛苦了，我也要努力跑第一了。”

夏添只觉得嗓子干疼，说不出话，接过水之后喝了两大口，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邱宇“嘘”了一声，说：“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夏添点了点头，眯着眼靠在邱宇肩上，呼吸慢慢平复了下来，身上的汗蒸发了之后再吹来一阵风，夏添就觉得有些冷了，刚刚为了轻装上阵穿了短袖短裤，这会冷得他有些发颤，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邱宇把身上穿着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夏添的肩上，“你先回宿舍，我叫尹能去宿管阿姨那里打了热水，你去洗个澡然后睡一会。”

夏添摇了摇头。

“听话。”邱宇捏了捏他的耳垂，然后站了起来叫尹能扶夏添回去，尹能听说夏添拿了第一，笑嘻嘻地走过来对着夏添一顿夸，弄得夏添刚刚恢复的脸又红了一大圈。

夏添听话地回了寝室洗了个热水澡，其实他不想回来的，因为他想看邱宇比赛，也想和邱宇一样，陪着他跑完最后一段路程，邱宇哪能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跑了三千五百米已经很累了，他是绝对不许夏添为了什么鼓励他而继续扛着累陪他跑的。

他看到小孩尽力在身后追逐自己时倔强努力的模样，心皱巴巴得像泡在柠檬水里一样，又酸又疼。

所以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了，小孩想让他们的名字一起出现在获奖名单上，并列靠着，在有且仅有一个名字的“一等奖”那一栏。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满足小孩这个愿望。

在将近九圈的赛跑中，他像是荒芜草原中奔跑的雄狮，目标明确地朝着第一名的方向前进。

在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已经甩下第二名将近一圈了，尹能他们觉得邱宇疯了，三千多米跑下来，他似乎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一直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像是有什么在身后推着他向前走。

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从道路两边突然闯进来两个打闹的同学，可能是没有注意到这边在跑步比赛，两个人打闹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赛道中央，邱宇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把重心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移，跑道围着的是一个足球场，邱宇踩到草坪的时候脚底一滑，直勾勾地滑跪将近五米后倒了下去，此时他离终点只剩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晕过去。

“邱宇！”尹能看着倒下去的邱宇被吓得半死。

邱宇回头看着正在追赶他的其他参赛选手，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短，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站起来，每次膝盖想要弯曲的时候都疼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校医跑了过来想检查一下他的伤口情况，邱宇趁机会扶着校医直勾勾地站了起来，他膝盖还留着血，但是他不在乎，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和小孩的名字要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同学！停下来！你不能再跑了！”校医在他身后喊他停下来，但邱宇根本没理会他，他右边膝盖疼得厉害，但是左边要比右边好一些，他便调整了一下跑步姿势，不弯右边的膝盖，把重心大部分放在左边，但是这样跑起步来笨拙又难看，速度也远远不如之前。

身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超过他，他的排名也慢慢跌了出去，他用全力地去跑着，但是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

要让小孩失望了，这是整个高中邱宇眼眶第一次红，他下颌崩得紧紧的，恨自己不争气。

奇怪的是，那几个反超过他的人并没有冲过终点线，而是等他过了之后再一个一个按照排名冲过终点。

他还是第一名。

“谢谢。”邱宇虚弱地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疼，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酒精味很刺鼻，痛楚也一点点从膝盖处传了过来，慢慢清晰并扩大，疼得他又眯上了眼。

邱宇仔细地看了看周围，意识到自己在医务处，夏添正趴在他的床边玩着他的手指，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看样子还没意识到自己醒了。

“别玩我手指了，小孩，我疼。”邱宇笑着说。

“啊？”夏添愣了一会，然后看到邱宇醒了，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哥！你醒了！”

“小孩！我……”

“你疼吗？”夏添又蹲了下来看了看他的膝盖，眼神里全是心疼，“肯定很疼。”

“好在第一名没丢，疼一点也值得，虽然是别人让给我的。”邱宇笑着拍了拍夏添的头。

“不值！一点也不值！”夏添语气又不对劲了，邱宇知道小孩又伤心了。

“早知道我就跑倒数第一了。”夏添声音弱弱地，还时不时吹一吹邱宇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膝盖，像极了哄小孩的时候所谓的“吹一吹，痛痛飞”。

邱宇笑着骂他傻。

过了一会尹能和几个其他班的男生一起过来了，邱宇认出这几个人就是给他让第一名的那几个。

“怎么样，邱宇，还好吧？”尹能帮他把奖状和奖金给领了过来，放在他的床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称赞，“你今天可以啊！这都能跑完，要是我我早就疼到趴下了，别说跑步了，我估计站起来都悬。”

邱宇把奖状和奖金拿了过来递给了第二名的那个男生，笑着说：“这个本来是你的，现在还给你，谢谢你们让给我这个第一。”

男生拒绝说：“不，如果不是出了状况的话，这个第一你是稳拿的，在我快到终点的时候我看到你又站了起来继续跑，我就觉得这个第一无论如何都不属于我们了，所以我和大家说等等你，把这个第一让给你，大家也没有什么意见。”

邱宇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句“谢谢”。

“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比一场，到时候我们就不会让你了。”

“好。”

送走他们之后，整个房间里又只剩下邱宇和夏添两个人了，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外面的天慢慢黑了，校医也进来检查了一下，说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回教室了，但是他有将近两个月不能进行剧烈活动了，邱宇故作无奈地叹气道：“那我不就两个月不能打篮球了……”

“还篮球呢，玻璃球都不给你玩！”夏添有点生气地说。

邱宇看他这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愤怒模样，不小心笑出了声：“好，玻璃球我都不玩，听你的。”

“我帮你请了假，我带你回寝室吧。”

“不用，你回去自习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是不是又嫌我烦了。”夏添委屈巴巴地说。

“没有，我这不是怕耽误你自习时间吗？”

“我和老师请假了，今天晚上我不回教室了。”

邱宇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他，让他扶着自己回了寝室，回到寝室夏添从宿管阿姨那里买了热水，调好水温之后把邱宇的澡帕放进去提到他床边说：“哥，我给你擦澡，你把衣服脱了吧。”

“我又没残废，我自己就行了。”邱宇笑着想要接过夏添手里的澡帕，但被夏添躲开了。

夏添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听你的。”邱宇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意，把上衣脱了，露出结实精壮的少年躯体。

夏添看着他优美的肌肉线条，方寸大乱地吞了口唾沫，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开始给邱宇擦身子，上半身擦完之后擦下半身，邱宇察觉到夏添有些尴尬就把他手上的澡帕抢了过来，自己飞快的把下半身擦了一遍就躺下了，夏添把水倒了之后邱宇已经闭上眼睛了。

夏添蹲在他床边看了他许久，夏添刚认识邱宇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眉头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也一直皱着，让人觉得他一直心事重重。夏添总觉得自己来迟了，如果他能早点遇到他哥，他哥是不是就会更早开心一点。

许是察觉到小孩炙热的目光，邱宇睁开眼，翻了个身，和他四目相对地说：“小孩，睡我旁边吧，让我抱会。”

夏添想都没想就上去了，邱宇环抱着他的腰，感觉心安了不少。

夏添透过窗户看到地面上皎洁的月光，想着外面一定是个明月高照的好风景，他喊了喊身边的人。

“哥。”

“嗯…”邱宇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可能真的是困极了。

夏添笑着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