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来我这边是检查身体的，他身体并不怎么样，准确来说，和同龄人相比起来根本就是——糟透了。”

陈楚涯哼了一声，然后把收拾得非常得当的文件找了出来，扔到了庄洵的面前。

作为一个医生，他当然有为病人保守秘密的职业素养。

但是他并不需要为一个精神上有缺陷的疯子继续保守秘密。

“他现在完全吃不了药，而且不能喝酒，再这么恶性循环下去发展成癌，估计就活不了多久了。”

“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太行了，病痛让他渴望陪伴，所以他默许了我的接近。”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我并不是他心中最完美的那个。这人的要求忒高，明明有个人陪着就不错了，非要死皮赖脸地跟你。而且还死也不让我透露他的身体情况给你。”陈楚涯有些吊儿郎当翘着脚。

他是医药世家，医生执照是他当时闲着无聊的时候考考的，他需要知道最详细的新药的临床反应。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这些救死扶伤的事儿没有那么磅礴的热情了，于是从医院辞职，专门盯着研发部。

还是遇到除此之后才脑门一热又回来当医生了。

这么一想，他是真的被楚辞给害了，白白少了那么多年快乐的逍遥时间。

一想到这里他就充满了怨怼，“他说，他不想当你的拖油瓶。”

庄洵一愣。

在他们大学的时候，曾发生过一件特别兵荒马乱的事儿。

楚辞的爸爸检查出来了胃癌。他们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格外想要一毕业就攒个房子的首富出来，所以两个人都像只勤劳的小蜜蜂那样，在各自的领域里大展拳脚，期望存款的数额可以一天一天地离那个看上去遥不可及的数字近一点儿。

后来，他们的这点小存款全部砸到了医院里。楚辞卖了房他们家的房，那个承诺给庄洵的温馨小家没有了。

治疗癌症是一个无底洞，那个时候他们累得要命，课都没怎么上，两个人拼命打工。

熬干最后一滴心神，就是为了和死神玩生死时速。

楚辞在累到极致的时候，说要不我还是卖（和谐）肾算了。

庄洵但是还为了钱去做了个医学实验——现在想来，他的人造子宫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植入进去的。那是个黑合同，一声没说到底要拿他做什么实验，只是说了性命无虞，而且全身上下的器官都不会少——可不是嘛，不仅不会少，甚至还多了一个。而且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比楚辞卖八个肾还要多。

这实在是太划算了，于是庄洵躺上手术台。

可命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等庄洵从手术的麻醉中醒过来时，楚辞的爸爸已经走了。

撑了一年多，精神矍铄的人被折磨得没有人形。

在最后一次化疗的时候，一向坚强的老人哭得涕泪私下，“我不治了，我不治了，放过我吧.......”

庄洵在楚辞爸爸的病床前守着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感受没有那么深。

楚辞跪在他把的墓前，捧着庄洵苍白瘦削的脸，说：“如果我得了病，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拖油瓶。”

————

“如果我得了病，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拖油瓶。”

“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生活的，如果你的生活能够幸福一点，那么我也应当是很幸福的吧。”

楚辞很轻很轻地笑。

“但是生病那么痛苦，我应该制止不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手。我一定会绑着你陪在我身边的，但是我又不想看你伤心。”

“那我该怎么办呢？”

楚辞的笑意是那么的温柔，像是三月的春花。

他从来都是冰冷的，恶劣的，虽然对着庄洵会柔和下来，但是就算是庄洵，寻常时间里也看不见楚辞这样的表情。

————

啊啊，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吗？

你为什么从始至终就没有过问我的意愿呢？

你怎么总是这样，总是，跨过我，就这样自顾自地自己下了决定？

如果我没有回来怎么办？你是不是要一个人孤零零的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在等啊。

我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局啊。

庄洵一边往回走一边无声地嚎哭。行人依旧来去匆匆，没人多看他一眼。

————

楚辞回到家的时候，客厅很暗，他重重地皱了下眉。

“我回来了。”他把钥匙放到玄关上，发出清脆的响。

客厅里仍然安静，庄洵好似没有回来的样子。他的眉峰重重地一跳，心跳陡然开始加速。

之前并不是没有庄洵跑到插画师那里催稿的时候，但庄洵总是会很贴心地比他更早一步回家。

煮好了饭，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暖融融的，庄洵站在客厅的中央对他微笑。

“你回来啦。”

他一边叫着庄洵的名字一边进入卧室，却猝不及防地被狠狠地抱住了。

庄洵的怀抱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楚辞，如果我不发出声音，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来找我？”

“我在等你的电话，我等了很久很久，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只要你的一个电话过来我就回去。”

“你为什么就是不打电话呢、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不能依赖我一点点......”

庄洵抱着楚辞，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那样不要钱得向下淌。

楚辞被他滚烫的眼泪吓坏了，在庄洵颠三倒四的复述之中，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先前庄洵到底干了些什么。

“你别哭了，我心疼。”

“我煮了饭，”庄洵一边吸鼻涕一边说，“西红柿炒蛋和稀饭，吃一点好不好？”

楚辞吻了吻他的眼泪，轻柔至极地说，“好。”

一碗粥暖暖的，再配一点酸甜可口的西红柿炒蛋，就算是楚辞也喝得很舒服。

热乎乎的粥暖了暖胃，两个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一部电影。

看到一半的时候，庄洵忽然感觉到楚辞的身体一紧。

“楚辞，你怎么了，胃痛吗？”

楚辞点点头，“有点，而且很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