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玉泽？”景忻强忍晕眩，鸢雀立马扶住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忻，那些钱我来帮你还……”侯玉泽急忙解释，同时为景忻离开自己的怀抱而感到怅然若失。

“够了！”景忻冷声喝道，满脑子都是前日他去时家被侯玉泽讽刺的场景。

人世冷暖自知，唯有尝过才知道。

“……”侯玉泽张嘴，他上去牵住景忻的手，却发不出声儿。

“你不必再来羞辱我，是我自己判断错误，走了歪道，怨不得别人。”景忻拂开侯玉泽的手，满眼通红也不愿低头，“这些错，我一人能担着，无需你侯公子落井下石。请你走吧。”

那日他跪也跪了，求也求了，把自己的尊严和尊卑都赔给了侯玉泽，他不后悔，也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也是那一日他才明白，侯玉泽根本不会借钱给他，他放出消息说会帮助自己，不过是想当面看自己笑话。

他都想好了，父亲向地下钱庄借的钱由他一人来还，先把父亲送到远方不受牵连，此后是被活剐还是做奴隶都好，他都担着。

那日当众下跪，已是折了他全部尊严，现在，他看见侯玉泽就难堪。

侯玉泽给他挖的坑，他栽得狠也罢，今后如何落寞也罢，可要他在被羞辱后接受侯玉泽的好，他不愿意。

他不愿多看一眼侯玉泽的得意模样，也不要侯玉泽再看他落魄的样子。

“我没什么可输给你的了。”景忻转身，“也望你侯公子莫要再来我景……”

景忻忽然想起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这儿的地契早就给了地下钱庄，那些人明日就要来收房了。

还得先把病重的父亲快快送走才行。

景忻皱眉，愁郁在眉间凝聚，不再去想侯玉泽的事情。

太多的重担突然间压在他身上，已经快压垮他了。

“别去！”侯玉泽尖声抓住了景忻的肩，想起了鸢雀揪着自己衣领时说的话。

“你知道那些人怎么对少爷的吗？”

“他们让少爷穿上女装，涂上口脂，扮作女人样去讨他们欢心。”

“少爷受辱，却不肯自尽，我问他，他说他欠了别人钱，不还了，去那地府也没法心安。”

“他好不容易熬出头啊……”鸢雀抓着侯玉泽的领口，咬牙切齿，“你为何要带时竹莜出现在他面前！你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如果不是时竹莜，他不会去的…他不会为你而死！”

“你别去……我拿钱给你。”侯玉泽急了，按着景忻的肩不肯放人走，“一万两也好，两万两也罢，几万两都行！我都给……”只要你再相信我一次，别去……

“住口！”景忻闭眼，忍着肩上的痛楚，挣脱侯玉泽，“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你走！若是再不走，我便叫护院赶你走！”

不能走！

侯玉泽看着景忻的背影，恍惚间看见上一世景忻死的模样。

那么骄傲的人，被辱没被欺凌也没吭一口气，满脸的胭脂水粉被揉乱，眼里再也没有了朝气。

他将景忻救走时，那人已经死了。

怨不得他要上吊自尽，怨不得…他连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侯玉泽心里一横，上前一个手刀打晕景忻，死死将人箍在怀里。

“少爷！”鸢雀喊道，美目怒视侯玉泽，“侯玉泽，你到底要做什么！放开少爷！”

“他不听我说话，你总该听听。”侯玉泽躲开鸢雀，“如果我不借钱给你们，你们还能怎么办？去地下钱庄他们会怎么对景忻？”

“地下钱庄那些脏东西，你也愿意用在你家少爷身上？”

鸢雀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侯玉泽越说越激动，活像那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似的。

“那你…你想如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鸢雀都不敢不顺着侯玉泽的意思说话。

侯玉泽将人抱起，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的双眼里，是扭曲又不得的爱慕。

“我私下有个宅子，你们先住进去，我去地下钱庄还钱，你不需要做什么，一切我会和景忻解释。”

“……”

我该相信他吗？

……少爷……

鸢雀欲说无言，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诚如侯玉泽所言，这件事她没得选择。哪怕是少爷醒来了要责骂她或者赶她出府，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明明有机会却不救少爷出火坑。

“我要你发誓，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少爷的事，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古人真是太容易好骗了，侯玉泽笑笑目光坚定：“我发誓，若我做出伤害景忻的事情，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许是因为太累了，尽管侯玉泽砍得不重，景忻在有些颠簸的马车上也没醒来。

侯玉泽跟个贼似的，抱着如花似玉的偷来的宝贝，比谁都稀罕。

鸢雀小小的坐在角落，几次想要伸手要回自家公子都没得逞。

侯玉泽轻轻揽着景忻，等到马车停下，都没有换过一个姿势。

下了马车，鸢雀两三步小跑到侯玉泽跟前，笑着道：“侯公子，您抱了一路也该累了，让奴婢搀着公子吧。”

“不必。”侯玉泽走的越发快了，“少说一百多斤的重量，鸢雀姑娘撑不起受苦的还是你家公子。”

“！”鸢雀看着侯玉泽越走越远的背影，一边不服气他的话，一边又把手收回来，加快脚步追上去。

侯玉泽轻轻把人外衣脱下，放在床上盖上被褥，再轻轻用手去摸景忻还有些冰凉的脸颊。

随后，他将厚重的床帘拉下，走到外屋看向鸢雀：“这里的一切用度照旧景府，手炉就在那儿放着…你且好生伺候，我去去就回来。”

待侯玉泽走后，鸢雀看着周围的一切，闻着凝神的熏香，站了一会，随后坐在桌子旁，精神以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这些天来，她第一次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

床帘后传来了轻微的动响，景忻坐起身子，扶了一把自己落下的乌发。

他玩味地笑着，这个世界叫：《月下风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