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海
小说: 乐色车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2028 更新时间:2021-09-14 00:39:24
《我们的眼睛都认为天空如海》
一、幻想
如果谢望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对兰岚一见钟情。兰岚不是他的名字,是谢望对这个托举着美好,正常,自由,粉白的可爱面孔暂时性的称呼。爱兰岚的好在于不用去遇见,不用去寻找,你知道城市宏大壮丽的缘故通常都是因为人类渺小。如果兰岚需要被寻找,那么他或许不能够在壮丽中掉桨而来,精准地捉住兰岚,持续珍爱。兰岚无处不在——地铁,列车站牌,饮料瓶,大楼显示屏等等等等。他抬头,转脸,走来走去,甚至排泄都能看见兰岚,很轻易地把兰岚攥在眼睛里。多么简单,多么平静。谢望在兰岚的生活外,安宁地盯着有所隔膜的兰岚的眼睛,大声地说:“我非常爱你!你的眼睛好像小鱼,在我的心里游来游去,让我想要抓住你,但我会很轻很轻。我也想邀请你到我的家里面来,和我坐在一起,在沙发上吃晚餐。”待到他训练好所有的字词组,流畅平稳,真挚正常地全部倾倒在兰岚手心里,窗外阳光明媚,天空如水洗。谢望期望这一幕好似已有一生之久,幻想自己表情丰沛,姿态纯洁无比,眼神直直地抵达兰岚的眼睛,然后他们一齐笑了,牙齿跳舞那种。幻想得太入神,不慎划破手指,谢望从如果中穿越回来,血愈流愈多,宛如无尽的泉眼汩汩。红色走过木雕的涅罗猫,泊在裤子上,刺痛他的心。搁下刻刀和木雕,包扎,包扎伤口。缠紧又揭开,周而复始,无数次。谢望毫无预兆地痛哭了,古怪扭曲的声音吞咽一半呕出一半。如果,如果他可以不重复动作,如果他可以看着兰岚的眼睛说话,如果他可以二十五岁之后再认识兰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心脏突突地跳,呼吸好像沉重许多。他用力拍打胸口,咳嗽,咳嗽。兰岚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唱歌,烂漫的,轻盈的,清晰的声音。怎么在二十一岁就遇到兰岚了呢?如果能二十五岁,排练之后再遇见兰岚,就好啦。然而世上唯独有如果会被拔除。
二、视角偏差
三月初,罐离开家的第五天,楼撼远将《东拼西凑的心血》翻译到第五十三章:刘某挟持鄢某逃到三环以外造成无辜民众的动乱和牺牲,刘某单手持枪,戴黑色冷帽,长风衣在风中展露褶皱中的烟灰。武装特警形成包围圈,高声呐喊:你已被包围,解除武装释放人质!刘某笑了——赵星野的来电打断翻译,他声音低低地钻过来,很阴郁很少年的气味:楼哥,来小真这里。楼撼远答应声,搁下笔,套件短外套出门,走进酒吧前才发觉今天的打扮和刘某有几分相似,他感到一阵不舒服。刚走进酒吧便望见蹲在吧台上的赵星野,小真不知去处。赵星野脸上色彩斑斓,挨了顿好揍的模样。他穿过人们,缓缓泊住,赵星野翻出烟塞给楼撼远,一面点烟,一面指住侧边卡座里高大的男人,小真被他攥住。楼撼远依靠着吧台边,眼光垂落到他身上,那样坦荡恣睢的姿态给了楼撼远一种奇异的启示。他起先不能理解刘某与鄢某并不对立又争锋相对的关系,在翻译上遇到些许难以用长句表达的崎岖。他笑了,咬着烟靠近陌生男人。在真实的拳脚展览与横陈之躯上前,他好像有话想说,可惜楼撼远不想听。飞扑过去,钳住他的手臂,便是膝击,直往他的心胸撞。他有几分傲气,不愿叫喊,唯有你妈的逼与血横飞。小真被哗啦一下扔开,两个男人打得不分你我,有人不安,有人参观,有人叫喊。赵星野站直身体俯看撕扯,三白眼泛出模糊的光亮,无辜地兀立不动。
他们都知道赢的会是谁,脸孔的年轻和姿态的衰老并不矛盾,只要你一看,哪个更豁得出去又有所保留,那就是他了。他翻起来,抖掉衣服上的烟灰,瞥赵星野一眼,便获得全新的烟。他忧烦地将汗湿的黑发向后耙去,把高脚凳拽起来,手还晃动着,像个孩子一样依偎,目光飘散。赵星野知道他又在想他的翻译作品,那本从某个地方被手指挖出来的小说。小真拖拽着不死不活的男人的肉⊙体,赵星野瞧见他凹陷的胸口,感到疼痛非常,楼撼远以往动手未曾如此毒辣过。
楼哥。楼撼远翻起来脸,眼光慢慢攀缘向上,赵星野继续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没有。楼撼远托着半边脸,脸孔被光线不均匀地切割,口吻冷淡地回答。赵星野说不清楚怎么拨通罐的电话,或许是很书面的开头,或许套用的社交公式,总之不具体地会见罐。一个完全不按照公式生长,姿态放浪,面孔青春蓬勃的年青人,有颗玻璃糖做的器官。
他高喊:“楼撼远!”
楼撼远霎时被光线完全割裂,却立刻丰碑似的脱胎重塑了,东拼西凑的心血彻底抛之脑后。自言语未尽的省略,变换成为陈述的句号,声音凝实地坠落:怎么有时间听电话?
罐不言语,望望他的脸,望望他的衣服,好半天说:“不听电话还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出来做坏事。”
楼撼远笑了,犹如刘某进入死路纵情一笑,接下来刘某射杀鄢某饮弹自尽,他用某种类似的口吻说:也没有,只是有点想你。
第二日 如果钥匙代表沟壑
刘彰站到灰蓝色的门前,锁眼紧咬着灰扑扑的钥匙,此时才知道他们分别得太匆忙,钥匙忘记拔走,让独自它在这里吞咽十年的晨昏烟火。它替他们看到这里的未来以及他们的。他忍不住拨弄,钥匙撞击门把发出咔咔声,顿时笑声如同泉涌。人啊,有几个十年。笑叹着拉开门,霎时狂风乍起,一双年青隐晦的眼睛徒然出现在他面前,旧的抹除灰尘,回归到当初的模样,房间中充盈蓬勃的气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