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都城很少飘雪，不过风很大。

李欢每次从屋内出来，几乎都不穿外套，还得徐君亲自去给这位大爷披上。

“姐姐。”徐君给她围上毛茸茸的围脖，“会得风寒的。”

李欢沉吟了片刻，道：“嗯......以前也这样，但好像并没有得过风寒。”

徐君回过头，前一秒还笑嘻嘻的对着李欢，后一秒就满脸黑线地将两条射线戳向不远处的陈天澜。

陈天澜并不想理她，当场无视。

“不是天澜......是更早些的时候。”

徐君一下子来了兴趣：“更早是什么时候？”

“就是还跟着师父的时候。”

冬日的落玉别苑显得有些萧瑟。满地枯叶，冷风一扫，枯叶被带起，在天上飞舞，散落到各个角落，树上又会掉下新的枯叶，覆盖在原来的地方。

徐君从屋里端出热气腾腾的茶，倒给李欢暖手，把剩下的拎去给了陈天澜和庄子沂。

不得不说，自从徐君来了之后，需要陈天澜操的心变少了。

李欢朝着微微有些烫的茶吹了口气，雾气一下子蔓延开来。

她看着从杯子里缓缓升起的白雾，道：“我和师父生活在永忆山上。那个地方终年积雪，很冷。大概是习惯了那样的天气，才不会得风寒吧。”

“永忆山？”徐君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没有听说过。

“嗯。很远很远的地方。很漂亮。我和师父生活了很多年，他教我武功，教我生存，每日都会和我下棋。后来他送我下了山，我便一个人走到了现在。”

“那姐姐的爹娘呢？”

李欢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师父把我捡回去的。”

“这么一说，那姐姐的师父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这也不知道，师父待我很好，我从未过问过师父他自己的事情。而且......李欢这个名字也是师父起的。”

“为何姓李？”

“师父解释说，他是在一棵梨树下捡到我的，便取了谐音。”

“那莞盈呢？又是谁起的？”

“也是师父。”

大概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说完后，看了看天，轻叹一声，呼出一口白气，便撑着脑袋闭目养神起来。

徐君没再发问，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见她没啥反应，便一直看着她，看得出了神，便悄悄从屋里拿来的纸笔，一笔一笔地描绘着她的轮廓，她的一呼一吸，一丝一发。

或许就像李欢说的那样，她好像天生什么都会。一张画卷信手拈来，还在四周加了几笔。

画完后，她将画举了起来，似乎很满意。看着眼前的人和画上的人，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工工整整地这好，藏进了袖子里。

大概是纸张发出了细微的窸窣声，李欢出于对周围敏感的本能反应睁开了眼睛。

“没事。姐姐想睡的话去屋里睡吧，外面风大。”

李欢点点头，说不想睡。

徐君也就笑着由着她。

天色渐晚，徐君叮嘱李欢，让她别出去瞎溜达，自己出去一趟。

“你自己小心。”

徐君应了一声，便出了落玉别苑，掠过一个个屋顶，速度很快，很心急。到了家后，几乎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推开了房门。

徐一启着实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酒坛都打翻了，骂骂咧咧道：“你瞎咋呼什么？”

“给我看看。”徐君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徐一启左边的袖子上下扯了扯。

空荡荡的。

徐君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真爱多管闲事。”

徐一启赶紧摆摆手让她别说了：“随手一挡，谁知道呢，运气太背了。”说着把酒坛推给她。

“不喝。”

徐一启知道，他姑娘心里肯定想着她娘的事情，就想着找些岔开的话题。

“李欢。李莞盈。”徐一启嘴里有点碎碎念，剥了个花生米扔进嘴里，“你对她真的了解吗？说实话我只是认识她，没听说过她的什么事情。不过确实，她在皇帝那里的地位还是挺高的。这事情朝中人尽皆知。”

“还行吧。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徐君喝了口酒。

“你要真是真心的，就好好对人家。别再跟以前一样顽劣了，多陪陪人家，别整的自己跟大老爷似的。比如现在，你来干嘛呢？啊？就该好好在人家那里......”

“得得得。您打住。我对姐......”

说到一半，她定住了，举起来的酒坛也停在了半空。

徐一启继续剥着花生米。

“没什么。”

徐一启冷哼一声：“德行。对了，你去夏州干嘛去了？”

“踏青。”

“拉倒吧你，哪有人秋天踏青的。”他抬眼看了看徐君，“拿东西去了吧？”

徐君没有反驳：“嗯。不过没拿全。被姐......李欢看见了。”

徐一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找个时间早点拿回来吧，马上要变天了。拿到了保管好，别给人拿了去。”

徐君答应一声：“倒是你自己，别再伤着了。给自己留留后路。”

“我哪来的什么后路。你啊，保护好自己。你老爹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再后悔的事情都做过了。后悔啊，真后悔。”

“别想了。”徐君打断道，“那些事情我会去做个了断，您就安安心心做您的大官儿。”

“你做什么我管不到你。但首先要保证的一点，就是自己的命。”不等徐君说他发牢骚，徐一启又继续道，“还有，李欢这个人，你心里要有数，自己把握好分寸。这个姑娘的眼里很深，我看不透，有点像......像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