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知道梁远梁荣二人压根没把梁稷放在眼里，卫廷之却还是不免诧异，这二人竟这般沉不住气，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动手脚。

梁稷到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伸手抚了把那马的鬃毛，笨拙的跳了几下才翻身上马。

卫廷之咬咬牙，两个箭步冲到前面，伸手拽住缰绳，回头怒视那二人：“明知道六殿下不会骑马，二位殿下却还故意刁难，这岂是兄长所为？”

这两人何时把自己当过梁稷的兄长？翻着眼睛暗暗嗤笑。

不过他们也知道卫家如今权大官大，连太子都不敢轻易招惹，所以在卫廷之面前已经收敛了不少。

只是他们自恃皇子，到底是放不下面子。况且如今箭在弦上，要是就这样算了，着实不太甘心。

梁远素来是个机灵的，不同于梁荣被人高高捧在上头那般目中无人。

他猛地想起之前梁稷出事被困在了奴役坊，眼前这卫廷之反咬一口成了白眼狼的事儿阖宫里谁不知道？如今来装什么好人。

他抿嘴裹紧大氅，往卫廷之跟前走了两步，眯着眼睛笑笑，小声说：“卫老弟，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因为这么个窝囊废伤了咱们兄弟感情？”

卫廷之看他一眼：“殿下是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这当奴才的怎么敢与殿下称兄道弟？还请殿下不要折煞奴才了。”

梁荣嗤笑一声，梁远脸上有些挂不住，吧嗒吧嗒嘴没再说话。

“你不必假作好心。”梁稷道。

卫廷之抬头向上看，那人高高的骑在马上，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又听梁稷说：“这是我与皇兄们之间的事儿，哪有你这憨货说话的地方？还不快滚。”

梁荣不屑的哼笑一声：“瞧没瞧见，可不是我们难为老六。”

“就是就是。”梁远阴阳怪气的搭腔：“老六从小就爱与我们这么玩儿。”

梁荣：“可不是，小时候我们把老六所在假山后面的脏沟里一天一夜，后来给他块脏馒头他还乐呵呵的吃干净…”

“咳咳！”梁远咳嗽两声打断了梁荣的话：“卫侍读不必过于担心，还是留下与我们同饮吧。”

卫廷之暗暗攥紧了拳，气的浑身颤抖，眼圈都红了。

没有亲生母亲，被父亲嫌弃，继母操纵，兄弟欺辱！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六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看着嬉笑的梁荣和梁远，他暗暗发誓，梁稷所受的所有折辱，来日他都要二人加倍奉还！

啪！

卫廷之眼看着梁荣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那匹红鬃马立刻尥着橛子跑了出去。

梁稷在马背上左右晃动，摇摇欲坠，卫廷之恨不得整颗心都跳出嗓子眼，钉在那马蹄子上随它们同去。

梁远倒不客气，过来搂住卫廷之的肩膀：“卫老弟，走了走了。”

说罢，拉着卫廷之回了酒席。

皇帝兴致正高，转头瞧见他们三人回来，便问了一句：“稷儿去哪了？”

梁荣一把抓住正欲开口的梁远，讪笑着说：“六弟说自小不擅骑射，所以想借着这机会练习练习，这不嘛，骑着马就没影儿了。”

“是该学习学习了，文文弱弱的哪里像个皇子的样子？”太子撇嘴，又敬了皇帝一杯。

皇帝起初还有些担忧，可架不住各位大臣东一句西一句，忙的应接不暇，很快就将这茬抛之脑后了。

梁荣和梁远交换了个视线，不约而同的偷着笑了笑，亲密的拉着卫廷之入座，又是倒酒又是讲笑话，席间顿时热闹的很。

卫廷之耐着性子敷衍着，时不时的往梁稷那边瞟，半天过去愣是连点影子都没有。

他自然是知道梁稷不可能那么窝囊，真的白白被这二人调理，可就算知道，心口窝底下那颗心仍旧怦怦直跳，好不安生。

“卫老弟生的这样俊俏，家中可有姐姐妹妹的？必定也是绝色了。”梁远递了杯酒给他。

“自然是有的。”卫廷之接过酒，笑着回道。

“那如若待字闺中，便无论如何也要请卫老弟日后引荐了。”梁远倒也不客气，当下就掏出汗巾递过去。

卫廷之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娶了卫家的女儿，对他日后夺嫡自然有莫大的助力。

偏偏卫廷之最是厌恶这种人，满心不乐意的接过汗巾，突然想起了什么，滴溜溜的转了圈眼珠子，故意殷勤的回了道：“家中姊妹若是能得到四殿下青睐，那可是她们福分了。”

梁荣抬头看梁远一眼，又扫过卫廷之，眼睛里冷了三分。

哼，就知道这个梁远不老实

“这是哪的话，要是能娶得卫府闺秀，那可是我这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不敢不敢，谢四皇子赏识。”

卫廷之笑了两声，和梁远亲密的搭肩勾背，碰杯喝酒，空隙间用余光偷偷瞄一眼梁荣，果然那人脸色更加不好看。

借着梁远兴致高，他索性顺着话茬又说：“不知六殿下如何了？许久未归，要是真出了意外，奴才可担当不起。”

梁荣四周看了一圈，落杯：“他能出什么事儿？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卫廷之点点头，突然神秘兮兮的小声说：“早年我家曾有个下人，被主子调理捉弄送到了马上，结果一脑袋扎下来，那肚子都被马蹄子给搅和烂了。”

梁荣梁远纷纷一怔，落下杯交换了个视线。

卫廷之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六殿下要真的出了事儿，还得求您二位护着奴才些。”

“咳咳。”梁远咳嗽两声，仰头看了一圈，仍旧没有梁稷的影子。

他琢磨着左右卫家权倾朝野，如果梁稷真出了事儿，卫廷之在场，那拿他顶罪也是最好的。

想着，亲热的搂着卫廷之肩膀凑过去，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有我们二人在你怕什么？只不过……”

卫廷之心下一喜，果然上套了！

立刻急道：“只要二位殿下肯护着奴才，奴才万死不辞。”

“只不过啊…得劳烦你去瞧瞧他，若是真出了事儿也好回来禀报。”梁远道。

稳了。

卫廷之心里偷笑了两声，又装出一副困难的模样：“不然二位殿下与奴才同去？六殿下素来不喜欢奴才，若是他真受了伤，到时候迁怒与我，那可如何是好？”

梁荣哼笑一声，他原来以为卫廷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如今这么一瞧竟是个只纸老虎了，不推他去找死还能推谁？当下立刻说：

“他若是罚你父皇也不会依的，你尽管去，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兄弟为你做主。”

“得！有二殿下这句话奴才就去跑一趟。”卫廷之得逞，脸上却仍旧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一步三回头的去马厮挑了只腿脚利落的马，翻身上背。

驾！

鞭子扬起，马嘶鸣一声，他毅然向着梁稷的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