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沈澜可以确定这个人没有在镜头中露过脸，他清晰的知道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巧妙的避开了自己都正脸，唯一一张拍到他正脸的照片，他还将手压在帽子上，挡住了五官。

罗靖城一拍大腿，说，“找到他！”

唐雨飞愕然看着他，“罗队，咱们是打算在芸芸众生中找一双手吗？就算对着照片，咱们也不可能认出来。”

罗靖城双手掐腰转了一圈，忽道，“这张他在打电话的照片是什么时候？”

沈澜将视频调到那一帧的前几秒，开始播放，可以看到他是从旁边走到了这株植物后面开始打电话，从他走过来的方位看，很可能是危然所说的被泼了一身红酒之后，罗靖城看了看监控时间说，“15：34分，查电话！”

丁磊道，“怎么查？又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罗靖城转念一想，说，“反向查，查一下当时在会场的人中，有没有在15：34分有电话接进来。这个在背后遥控杀人的人很可能也在现场。”

“好嘞！”丁磊将他们当时录口供的时候登记的号码发给了通讯公司，半个小时之后获得了反馈，没有电话接进来，有一个电话打出去，经过核实是正常业务往来。

罗靖城感觉自己已经触碰到真相了，但就差那么一点。众人也在屏息静气的想对策。他在办公室里踱了几圈，目光落在那块白板上，然后用笔用力的敲了敲肇事司机罗浩旁边那个尾号110的电话号码，“查查这个号码的通讯记录。如果这个幕后黑手使用110的号码和罗浩联系，指挥他制造了与危然相撞的车祸，那么他也可能通过这个电话与这个神秘的服务生联系。”

这一次大家在静默中没有等待很久，电脑那端就给出了回应，这个电话在15：34 和16：12与一个155开头的号码均有过联系，都是155开头的号码打给尾号110的号码。这在罗靖城看来这更像是汇报进展，第一次电话应该是汇报将红酒洒在危然身上的事，那第二次很可能就是将杨丝敏引诱到特定位置、甚至是完成杀人之后汇报工作，而在这之后尾号110的号码又联系了肇事司机罗浩，让他采取行动，罗浩在完成任务之后，向他汇报了进展。这样一推论，时间线就关联上了。罗靖城在白板上大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110到底是谁？

这个假服务生所使用的电话号码155将嫌疑指向了一个叫陈阳的男人，他希望这一次不再是假名字。

通过陈阳和罗浩两条线，他不相信抓不到这个110。

很快更多的通话记录被调了出来，110这个号在事发前几天就和陈阳、罗浩有过几次电话沟通。

“如果说这都是一场阴谋，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危然会开车离开，并且在他的路线上制造车祸的？”姚纪远提出了疑问。

赵俊同道，“依据危然的口供，他说当晚是出城去接去见在外地办事的林枫，如果真的是这样，对方不可能知道他的路线……”

“除非这小子没说实话。”罗靖城说。

唐雨飞问道，“但他为什么要撒谎？”

没有人知道。罗靖城在拿到更多的实质性证据之前也不打算审问他。

肇事司机罗浩已经在警方的盯防之中。由于陈阳的出现，罗靖城相信沈澜的判断，杨丝敏鞋子的失踪很可能是因为她的鞋子上沾染了与犯罪现场相关的物证，两个月之后再去寻找鞋子已经变得不可能，但是酒店的房间还在，案发之时喷溅的血迹也许还有残留。

而对于神秘的服务生“陈阳”，即便锁定了其人，仅凭一个电话号码和监控视频上几个身体的部位即便能证明陈阳出现在案发现场，也没有办法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或者与凶案有关，他们需要更加直接的物证。

他们握住了网线的一段，至于能不能把鱼捞上来，还要看他们捕鱼的手段。

下班后，罗靖城溜达到了沈澜的办公室，一路上总有同事贱兮兮的打招呼说，“好久不见。”罗靖城心道，也就跟沈澜闹别扭的这几天没有来而已，但他不知道喜欢嗑cp的吃瓜群众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错觉。

沈澜和陈小爻已经将杨丝敏的尸体重新检查了一遍，少言寡语的沈澜和战战兢兢的陈小爻逐渐磨合出来一种特别的默契，陈小爻知道沈澜每次都会给出明晰的指示，偶尔的冒失行为也会有沈澜兜底，心理上放松了不少，行动上则沉稳了些。

“短裤上的DNA检测结果没有这么快出来，你可以等等。”沈澜将尸体整理好，又交代了陈小爻几句，准备下班了。

罗靖城追问道，“杨丝敏的尸体一定有没有新发现？”

“在鼻腔里发现了一些物质，可能是一些植物种子，已经找相关专家帮忙鉴定了。”沈澜稍显暴躁，“我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罗大队长。”

“别紧张嘛，我又不是为了工作来的。”罗靖城马上改口。

“哦。”

“请你吃个饭，上次你不是请我吃了一顿么？”罗队长给沈澜拉开办公室的门，动作之恭敬让沈澜为之错愕。

沈澜不太想搭理他，他们虽然已经和好，但是因为在对待危然一案的分歧，彼此还存在这难以逾越的障碍，但罗靖城态度之谦卑让人觉得势必有妖。“你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今天真的没有精神吃饭。”

罗靖城腆着笑脸说，“反正总要吃饭的嘛，叫外卖也行？吃点啥？”

沈澜停下脚步看着他，看得罗靖城装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你认识方云翛吧？”

沈澜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事，愣了一下，才道，“那又怎么样？”

“熟吗？”

“还可以。你要签名？”

“能要到签名？”罗靖城喜出望外。

沈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忍不住笑了，“有人拜托你要签名是不是？小唐？”

“不是。小唐想要签名自己就冲上去了，还轮不到求我。是我妹妹！”

沈澜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家人，没有插话等着他说完。

“我有一对双胞胎弟妹，你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有多难搞，弟弟要追球星，妹妹就追明星，又要看现场比赛，又要看演唱会。两人今年都要高考了，高考结束靖洋要去看CBA，这个门票我还能搞定，靖宇想去看方云翛和秦夜演的那个电视剧《替身》的首映式。我有三头六臂也抢不过那群疯狂的粉丝上，再说我堂堂一个警察，总不能去找黄牛吧？所以，就想请你帮帮忙，如果有可能的话，给弄张票，如果不行，要个签名糊弄一下也行？”

沈澜暗自感觉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罗队长也有搞不定弟弟妹妹的时候，“搞不定不是正常么，你这一城，和人家洋和宇想比可差远了。”

罗靖城笑道，“是是，这不我父母生我的时候见识不够么，所以现在还得靠你力挽狂澜么！”

沈澜听到恭维也笑了，“不敢保证有票，我可以帮你问问。签名肯定有的。”

“好，这就好。我请你吃大餐。”罗靖城笑逐颜开，又在美团上加了几个菜。

沈澜想先洗个澡，便回了房间，等外卖送到的时候，罗靖城去叫他吃饭，发现门没关，推门进去却发现沈澜穿着衣服，眼镜也没摘，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仔细一想，沈澜可能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今天早晨自己还眯了一会儿。沈澜去了医院看危然，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投入了工作。他原本想进门，忽然又想起沈澜身上那些伤疤，还有他平时警觉的个性，担心有个轻举妄动会吵醒他，把迈出的那一只脚又轻轻收了回来。

他站在门口凝视着他的睡颜，在卸下重重伪装之后，他发现他的眼角有着柔和的弧度，他一个侧卧的姿势将自己蜷缩成安全的状态，修长的手指虚虚的握成了拳头，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又或者保护自己。

罗靖城轻轻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