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个奇怪的男生，什么也不说，就是不肯让我打游戏。我前女友都没有管过我这么多好么。真是个小仙女，娇气包。］

男生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黑色瞳仁定定的望着窗外云卷云舒。白色夏季校服扎在校裤里，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伸到前桌的板凳下面卡住，背微微弓着，手肘压在课桌边缘。

廖显祖见不得他这个装逼『？』样，趁老师不注意，伸手掐他腰上的痒痒肉。刚到一半就给他握住手腕，拦截下来。

“咋的？忽然对你爹我的身材有兴趣了？”男生凑过来，在他耳边说。

“靠，繁爹您梦里呢！”他声大，吸引到老师的注意力。男生把手一松，重新端坐神游物外，全然不顾廖显祖的死活，但钱老师好歹也带这班级好两年，班里几位大爷的绰号能不知道？

“尚繁光，廖显祖。玩儿什么呢？我看你俩喝不少啊，怎么不点几样菜呢？”钱老师将书掷于讲桌上，扬起一层白雾。

廖显祖对钱老师招架不来，也不会嘻皮笑脸的打哈哈，只好拽拽男生的手。

“都梦里了，喝不醉。”男生面上有几分不耐烦，小声和廖显祖说话。廖显祖照着他的话回复钱老师，顿时把人惹得个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把这俩混『？』蛋提起来抽一顿。

好老师不打人。钱老师自我安慰，随即摆摆手，叫这俩犊子，自个儿滚出去站着。

这对他们来说实属常态，拽上书包，勾肩搭背的就出去了，也不跑，就站那儿等放学。主要是对面就班主任办公室，敢跑？要跑了，下午就被他亲爹完成钱老师未完成的想法。

尚繁光烦他爹妈，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自然不会过分违反学校规章制度，免得被他们找事儿。廖显祖是个怂逼，在朋友面前拽二五八万那样，一说他妈就奄奄地败了。

2

序章

冬天的成都独有一番风味，瓦蓝的天空总是飘着铅灰色的云，地上少积雪，多是因为南方气候偏暖的缘故。前几年倒是下过几场大雪，没怎么见过雪的南方人都激动打了雪仗、堆了雪人。官荣很喜欢雪天，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雪天初阳都有别样色彩的缘故，又或许是它或柔软或彷徨，落下与融化的姿态，他自己也想落下来，随后缓慢的融化。

于是他惶惶不安的站上天台边缘，看着地上匆匆来去未曾注意到他的同窗，轻笑一声，口中呵出白雾，眼见着白雾散去，他闭上眼睛，坦然又凄惑的飘落。

雪夹着玫瑰落地，融化后漾开，带着红色。

他侧头，半阖着眼，望见一张惊怖的脸。

尖叫声与鸟一同盘旋，在云卷云舒中，雪停了。

“你看什么，走啊！”廖惊云推了他一下，又拽起他的手将他拉出人群，风风火火的离开学校。

他失魂落魄，突然停下脚步，说：“刚刚，是官荣。”

廖惊云回身过来看这个不安的少年，无端升起的怒火使他恶狠狠地说：“是，那就是官荣。尚繁光，他就死在你面前！那又有什么用呢？你这个作态又是什么意思？怎么着，你还想着等到警察来问话的时候告诉警察你们班上的人做了什么吗？他们会说什么？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啊！我告诉你尚繁光，这事儿你屁都别想放一个。”

“可是这明显就和几个混『？』蛋有关系！”他被廖惊云激怒，猛地抓住他的衣襟，“你也知道他死在我面前啊。我不会愧疚吗？！”

廖惊云嗤笑，也抓住尚繁光的衣襟，把他往身前拉，说道：“现在你知道愧疚了？你以为仅仅只是他们，官荣就会跳楼？你，我，都是帮凶，我们他妈最好永远都置身事外，否则下一个官荣不是我，就是你。”他的重音放在后面三个字上，狠狠地敲打尚繁光和他。

高中生对某些事情的不恰当处理，往往就是导致惨案的原因之一。

他在颤抖。尚繁光深吸口气，放开他的衣服，后退一步。廖惊云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按下，他蹲下来，抱着头嚎啕大哭。尚繁光就站在他的面前，愧疚与恐慌占据他的身体，只是强忍着泪，不让其夺眶而出。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攥着，轻轻颤抖。

尚繁光的愧疚比廖惊云多很多。如果他一直视而不见，那就和廖惊云一样，想——要是当初帮一下，他或许就不会死了呢。可是当初尚繁光帮过官荣，他就会想，只要他再多做一些，不要怕麻烦，官荣就不会跳楼，不会这样。而且，官荣曾经向他求救过，他自认帮不了，所以忽视了。

哭过之后，他情绪平稳许多，站起来抹掉泪水，说：“现在我们除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就没有其他的了，尚繁光，你应该明白，趟这趟浑水没有任何意义。”

他仰头用力皱眉，随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了眼廖惊云，却什么也没说。拽了拽书包带转身离开，背影怏怏地消失在拐角处。他这一眼包含很多，廖惊云不安的咬了下右手食指，知道不能再说，只好迅速跑回家，逃回安乐屋中。

尚繁光没有回家，就近去了一家水吧，点上一杯饮料。旁边坐着几个女孩，在讨论四中学生跳楼的事情。带着不可思议语气的话传入他耳中，不自然的收紧手掌。兜兜转转说如此之多，最后给的还是一些谣言。

现今这个世道实在可笑，白也成黑，被害也成害人。

“听说不是什么好人。”

他抿唇，拿起杯子就砸到那些女生脚下，冷声道：“要说滚出去说！”

“去，你有病吧！”女生站起来跺脚，大声骂尚繁光。

尚繁光站起身，双手揣进兜里，往吧台走去：“有病的是你们。”

“靠什么人啊。”女生气愤不已，与她同行的朋友拽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叫服务生来把地上收拾了。

她安抚女生：“好了，也是我们过了。刚刚好像是那个四中那个混混，叫什么尚繁光吧？这一片的人都不太惹他，挺狂，你别去惹他。我看过一次他打人，挺狠的，最好别惹他。”

女生依旧是闷闷不乐。

水吧老板和尚繁光还算熟悉，听见她们的话便抬了抬下颌说：“又讨论你呢。这杯哥哥请，发生啥不愉快的事情了？”

尚繁光垂下头，手指穿过头发，用力揉了几下：“大事儿，特后悔的那种。”

“不能挽回？”老板抓了一把棉花糖给尚繁光，歪头笑，“教你个小办法，从我店门口出去，回家之前，吃完这一把棉花糖，心里念着你要挽回的事情，会有惊喜等你哦。哥哥试过的，很有用。”

尚繁光接过棉花糖，说“胡说八道，走了。”

“期待你的下次光临。”

尚繁光是不把老板的话放在心上的，不过是大人说出来哄骗小孩儿的借口罢。但当他站在家楼下时，忽然生出强烈的不甘愿，一直握在手中棉花糖有些化了。

棉花糖都做成了雪花的款式，每一颗都不一样。

就生理来说，尚繁光不能吃甜度过高的食物，反胃只是瞬间的事情。

“啊，真是疯了。”

他未曾尝过雪的味道，只觉得过于甜腻，束缚他的神经，拉扯着多数感知觉。

谁知忽然落下雨，飞起薄雾，为这世界蒙上一层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