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裤子呢？”江冶寻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已经站起身的贺绡。

“湿了，我就帮你脱了。”贺绡收拾好床头的药箱，走到门边回过头问他：“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江冶寻也就不跟他客气，“西江酒店的三分熟牛排。”

他话刚说完，门就被彭地一声关上了。

贺绡根本没给他买牛排，只是叮叮当当买回来一大堆生鲜食材，江冶寻躺不住，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把一堆自己不喜欢的疏菜一股脑儿塞进冰箱里，然后提着一份青菜进了小厨房，关了门。

江冶寻没什么触动地收回视线，抬手打开电视，无聊地换着台。

他想不出那个穿着衬衫的男人会做饭的样子，尤其是在那个刚被他侦查过只能勉强站一个人的小空间里。

这间屋子从里面看起来就很破旧，电视是黑白的，换个台还刺啦啦带着卡顿，沙发虽然坐着还感觉不到哪里坏了，但已经开始掉皮，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家具和日用品，除了仅供一人通过的巷道，能落脚的地方几乎没有。

这一切都摆明了一件事，他很穷。

江冶寻的嘴角无声地扯出一点弧度，人民警察居然这么穷吗？

在他发呆的时候，贺绡已经打开厨房门，在沙发旁边的高脚桌上摆好了菜，看了一眼他的手，试探性地问：“要先洗手再吃饭吗？”

江冶寻嘴角的弧度立刻就下去了，他举起来自己被包的像粽子一样的右手，说：“受伤，不吃了。”

贺绡转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出来，手上多了一把汤勺，说：“我买了勺子，左手也可以用。”

说完就听到“叮”的一声，他把勺子放进了对面的粥碗里。

江冶寻动了动嘴巴，终于没说出来话，起身往高脚桌边蹦。

除了肩胛上的穿透伤，他还被炸伤了腿，右腿腿肚子上布满了zha弹碎片割出来的伤口，或深或浅，触目惊心，江冶寻醒来过后检查过，伤口被处理得很好，除了包的像粽子以外，几乎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高脚桌大概只有一平米，占地小，紧挨着沙发靠背。

江冶寻蹦过去之后没有坐旁边的木凳子，而是坐在了沙发靠背上。

主人家贺绡只看了一眼，默许了他这个动作。

江冶寻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清粥和青菜，不知不觉就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这样清汤寡水的饭食。

但他默默看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来汤匙慢慢吃起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在桌子的两端，隔着一米的距离，吃了个不算太好的便饭之后，趁着贺绡收拾碗筷，江冶寻缩回了沙发上坐着，回头问他，“你有多余的裤子借我穿吗？”

贺绡不说有也不说没有，但听着意思是不愿意借给他，“怕冷就回床上盖上被子躺着。”

江冶寻撇撇嘴，打开电视继续搜无聊的新闻看。

下午贺绡出去上班了，江冶寻这才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江冶寻站在厨房外面的小阳台上，沐浴着夕阳，手上燃着半根香烟，看着远处的山尖出神。

看到外面的景致的时候，江冶寻才知道贺绡的房子不仅破旧，还地处偏僻，房子外面一眼望去，除了杂草，再远一点就是黑压压的山头。

方圆十几里地方，估计只有贺绡这一家房子里住人。

人民警察做到这个程度，多少是过于凄惨了。

贺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那个被他捡回来的半大男孩子，穿着他并不合身的毛衣站在小阳台上抽烟。

毛衣，黑色四角裤和一双细长bai嫩的腿，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人挪不开眼。

烟雾缭绕下，他像极了那个人。

直到江冶寻把烟摁灭在栏杆上，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把刚买的洗漱用品匆匆放进浴室。

然后又做贼心虚一样，没再去看江冶寻的脸，兀自进厨房洗手做饭。

江冶寻看着他把从阳台到屋里的唯一通道给堵了，就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靠在阳台门口看着他做饭。

贺绡真的是个很精致的男人，与这间狭小昏暗的房子一点也不搭。

他的袖子被挽起来，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肌肉结实，呈非常健康的小麦色，洗菜的时候脊背也挺的很直，神情泰然，非常专注，仿佛他天生就是个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感到慌张的人。

“晚上带回来一点牛肉，不过我没有平底锅，煎不出牛排，就做土豆煨牛肉，你吃吗？”

贺绡突然转头问他，把他的走神拉了回来。

江冶寻笑了笑，“你还会做这么复杂的菜？”

贺绡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喜欢自己做饭。”

“不过后来入了军校，就没怎么做过了，手艺可能有些生疏。”

江冶寻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把牛肉切成一块一块儿的，有模有样地下锅煮起来，开口说道：“只要吃不死人，我都行。”

他觉得贺绡可能过于自谦了，中午那顿饭，卖相不怎么好，吃起来却很不错。

除了清淡点，没什么可挑的。

贺绡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一些诧异，这个长相斯文秀气的男孩子，好像对什么事都太过于随遇而安，眼神中对什么事都有一种看透了的厌弃感。

所以他从醒来到现在，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过他一句，只是很平淡地接受了自己被人救起来，很平淡地接受贺绡给他做饭，两个人像朋友一样聊天。

如果他真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那可真是够死板了。

但贺绡又知道，他不是。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贺绡把饭菜端进房间里，又凑到一起吃了个非常安静的晚饭。

晚饭过后，贺绡突然问他：“想出去散散步吗？”

江冶寻看着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宽松的运动裤递给他，没说话也没伸手接，他其实很不想去，他的腿还疼着呢。

但贺绡已经把裤子扔在床上，走到门口才回头对他说：“给你五分钟。”

语气里有很大成分的不容拒绝。

说完就拉开门，到外面点燃一根烟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