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不一样，即使是害怕到极点忍不住落泪，也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响。

一双眸子虽被泪水蒙住但也极亮，此刻跌坐在地上，身形居然并不显佝偻，脊背也是挺直的。

倒是像极了......像极了什么呢？他突然想到在国子监时，高太傅曾经提及过的一句诗文。

“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

说的是梅花虽然外表隐在粉色桃红下，枝条却是孤傲细瘦，与粉红娇嫩的桃杏不同。是经历霜雪后仍然还劲瘦挺拔的姿态，坚毅又娇柔，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碰撞，令人忍不住心颤。

褚衡看到这少年“寒梅傲雪”的姿态，不知怎得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江月临此刻依然望着褚衡，心中是劫后余生的感慨，眼泪依旧止不住地落下。两个少年一大一小，一立一坐，就这么相顾无言地望着。

直到一阵颇有秩序的脚步声传来，褚衡才回过神来望向巷口，原来是兵部侍郎赵锦带着一众官兵赶来。

赵侍郎收到属下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追来，这五皇子独自跟歹人碰上，万一不慎有个什么闪失......整个兵部乃至朝堂都要震上三震，可由不得他不紧张。

“参见五爷，可曾受伤？您怎得只身一人前来抓捕疑犯？这要是有什么差池......”

赵锦见到褚衡是又喜又怕，忙不迭的上下细看这位金贵的主子，见褚衡周身并无受伤的迹象，才放下心打量周围，说话间看到了还坐在地上的江月临。

“这位少爷是？”

这褚衡打小，除了是个视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热血少年，还有这么一个说不上优点的优点，心大。

他听赵锦说到了疑犯，顿时把那寒梅傲雪抛诸脑后，冲着赵锦说：

“赵锦你来的正好，我到的时候，王二虎正欲对这个孩子不利，看打扮应是从哪个世家拐带出来的少爷。你差人将这孩子送回家，我把这王二虎带去刑部大牢，好好撬撬他的嘴，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抓个大鱼！”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赵锦闻言在心里撇了撇嘴，心说您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吗？顺带仔细瞧了瞧地上的少年，觉得甚是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模样。

褚衡不知赵锦在心中腹诽自己，上前一把将那个渐渐止住哭泣的孩子拉了起来：“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又不等这孩子答他，接着道：“哎呀，你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宁流血，不流泪！诺，给你这个，我叫褚衡，你记住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拿着这个来兵部衙门找我，我一般不出勤都在那里。”

说着从那柄佩剑的剑柄上，将上面挂着的赤红流苏拽了下来，递给正在抹眼泪的江月临。江月临反应不及，呆愣愣地抬手接过，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褚衡不断地眨动。

“你这孩子也不像个傻的，怎么不谢谢小爷？好歹也是救你于水火的大恩人。莫不......莫不是个小哑巴？”褚衡带着狡黠的笑，有心想要逗逗这个有趣的小孩。

“大人，这王二虎被您一脚踢断了肋骨，您看是否要先找个大夫医上一医？再送进刑部严刑审问。”

身边的士兵探了探王二虎的情况，上前禀报。又在心中感叹这人贩子时运不济，遇上了这个年纪小武艺高，又下手没轻重的五殿下。

褚衡一听也有些讪讪，刑部的那几个老头总说他滥用私刑，明明是这些人不抗打......

他一时也没有了调笑那少年的心情，拍了拍少年的头，春光灿烂的笑了笑，转身带着一队人抬着王二虎找大夫去了。

“褚......”

江月临突然想要叫住前面的褚衡说些什么，却被人出声打断。

赵锦刚才就在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

“嗨呀，这不是镇远侯府的江二公子吗？小公子受惊了，本官这就亲自带人护送小公子回府。”

这一会褚衡已经带人走出了巷子，江月临只能作罢。他没有理会赵锦，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剑穗，一枚圆润的玉质平安扣坠着长长的赤红流苏，像极了刚才那个人，热烈又温柔。

“褚衡。”

握紧剑穗，少年声音带着懵懂，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