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他仅仅只是因为我能救他。”少年半垂着眼某，将这句话在口中低喃了几遍，半晌嗤笑了一声，然后轻轻摇了下头“天真幼稚的想法，能说出这话的，不过是那些初出茅庐未，满怀着一腔热血，还未渡劫的雏鸟罢了。”

少年虽然不屑于这近乎天真的想法，但是在心里，还是感叹了下在这糟乱的世道中这颗难得真诚的心。尽管不知道那可以坚持多久，但这在当时那个小家伙的心里绝对可以算是一抹白月光了。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牢牢地刻印在了小家伙的眼里、心里。就是多年之后怕是也无法忘怀。

说书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扇子，开口道：“这也是小家伙的幸运，恰巧碰上了这么只‘雏鸟’。”

少年闻言只是笑了下，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而是接着问道：“那芥三公子曾在别人那里听过同样的话，竟是还有人抱着同样天真的想法？要说幸运，这芥三公子才是真幸运吧？这想起来了，也不知，想起的是何人。”

“是啊，会是谁呢？”说书人喃喃道，语气有些放空。

“竟会是他...竟会是他！”复又感叹道

“也该是他。”最后一句，没有语气的起伏，就好像理所因当。

“他？”听客皱眉“先生莫要打迷。”

说书人展开扇子，轻轻摇动，“这说的可就要再早些时候了...”

十四年前，芥府

“檀儿，在忙吗？母亲有些事要与你交代下”钦氏轻敲了几下门。

芥檀听到声响后忙放下手中的笔，前去给钦氏开门，“母亲，有事您让下人唤我前去即可，不必亲自过来的。”芥檀恭敬的将母亲请进书房。

钦氏笑笑：“母亲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在这边的一应用度是否齐全，没有打搅到你吧？”

“母亲言重了，儿子这边一切好，请问母亲是何事情？”芥檀将母亲请到位置上坐下。

“那就好，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不久之后即将是你外祖母的70大寿，到时候免不了会有许多的门庭前去拜会，但是近来你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你哥哥的身子你也知道，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今年你祖母的寿宴你就代表咱家前去贺寿吧。钦家那边我会说明的。”母亲缓缓道。

钦氏名婧晗，是首富钦家的嫡出大小姐，自小便是饱读诗书，性情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门庭礼仪什么的那自是不必多说，从嫁到芥家之后，那更是克己复礼，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优雅，堪为世家典范。

“是，母亲，儿子明白”

“寿礼的话就库房里的那座白玉观音像吧，你外祖母现在年岁大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就是吃斋念佛，为大家祈佑平安。”

芥檀思索了下，想起是当年东行接的一单任务，无意中得到了一块美玉，后请巧手工匠加工所得，玉石胎质细腻，润如熔脂，再加上那巧夺天工的技艺，是个难得的宝物。

“好的母亲，儿子醒得了。”芥檀点了下头，拱手行了下礼，应了下来。想了下，又问道：“父亲可已知晓？”

“我这也是不久前才做的决定，还不曾告诉你父亲。等下我要出趟门，你若是碰见你父亲的话直接跟他说一声吧。没碰见也无妨，晚上的时候我会再跟他说一下的。”

“好的母亲，儿子明白。”

钦氏满意的点点头，“好了，也没什么别的事了，母亲就先走了。”

钦氏起身刚要往外走，却突然发现，儿子的眼神中含着淡淡的疲惫，又往他的书案方向看去，虽然桌子上的物品看不仔细，但也是能看出来满满当当的盖满了一桌子。

当即停下了脚步，想起近期由于芥父生病，芥子慕的身体也是一直不好，所以家中的一应事务都是由小儿子自己一力承担的。看着忙碌的儿子，钦氏有些心疼。便一下拉住了芥檀的手。

芥檀见母亲忽然停了下来本来心生疑惑，刚想询问就发觉母亲牵起了他的手。被母亲握住的手瞬间僵了一下，神情也有些恍惚。

由于家中的家教甚严，自己从小便被要求一言一行必须合乎礼范。童年时期还好，打从自己上了学堂，母亲已经甚少这样拉着自己的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拉，让芥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母亲的声音：“你呀，平时也多注意休息，不要让自己太操劳了，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可别象你父亲一样，总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母亲语含怨气，但是难掩其中的心疼和关爱。

芥檀终于回神，连忙道：“儿子明白的，母亲，这不因为父亲生病，昨儿个还跟二哥约了也给我检查下身体的，看着这也差不多快到约定的时辰了，我现在也要赶去二哥那里了，免得让二哥等着急了，您也知道的，二哥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真的？”钦氏看了一眼小儿子，语气里满是不信。

芥檀连忙陪笑：“当然是真的，母亲，你不信的话咱们现在一起去，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二哥吗？”

钦氏心知这多半还是小儿子怕自己牵连到他头上临时现编的瞎话，但是让芥子慕给他检查下终归是件好事，便也罢了。

“好吧，那等晚些时候我回去子慕那里问问的。”钦氏特地的强调下自己会去问子慕他的情况，免得小儿子阳奉阴违只是为了应付她而已，并不会真的去检查。

“放心好了母亲，这就去二哥那里，儿子恭送母亲。”芥檀哪里能不明白母亲的意思，苦笑了一下连连应下。

芥檀心里暗暗捏了把汗：好险好险，父亲这一病，母亲的火气直接殃及到了自己这里。

由于二哥的身体一直是母亲的一块儿心病，所以母亲很注重家人的身体健康，平日里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根本就不敢让母亲知道，这次父亲不知怎的病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见好，最终还是没有瞒过母亲让她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搞得现在全府上下的气氛都是紧张兮兮的。就目前来看，恐怕父亲的病一日不好，这日子就一天不得安稳。只能祈求父亲赶紧痊愈了。

想到此，芥檀又叹了口气，赶紧往二哥的住处赶去。

钦氏在抄手游廊上慢慢的走着，步伐有些沉重，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想：这小儿子啊，哪里都好，在外风评上佳，世人皆称君子谦谦，待人温和，行事亦是颇为有礼。

但是有一点，只有家里人知道的，那便是芥檀十分的讳疾忌医。

他打小就讨厌大夫，除了子慕能给他看看之外，再没有大夫能近他的身，这让芥父芥母一度很是头疼。

钦氏有时也感慨，或许子慕在医术上能有如此成就除了自身之外，恐怕也是为了檀儿。

想到子慕，钦氏便更为心疼，甚至是内疚，许多时候都不住的回想，若是当年自己坚持回去找子慕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甚至于子善也不至于....。

但这些也终究只能是想想了，钦氏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下心态，复又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