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方然修改了病例本，思索着怎么帮裴泽圆这个不太聪明的谎，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来人脸上闪过一丝疲倦，很快又被他掩盖过去，又变成了一幅冷冷的样子。

"今天谢谢方医生了。"裴清看着男人的眼睛真诚道谢。

这人惯常是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像是永远没有破绽的机器人，举止得体又拒人千里之外。寒暄和道谢也都是计划内的安全距离。

方然随手扯过本子盖住了裴泽的病例，起身凑了过去：“裴总跟我客气什么。”

裴清看着相识多年的旧友，卸下了冰冷，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方然轻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倾身向前。

还没来得及消化突然的亲密感，裴清就落入了一个怀抱。僵住的手臂将他的茫然无措全然暴露，这一点让裴清恼怒不已："你做什么？"

谁知始作俑者却是一脸坦然，无赖道："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仅此而已。"

裴清不知作何回应，只觉得这个人真的莫名其妙！

"是，是。是我莫名其妙。"肩头传来不愉快的声音。

被窥破心声的羞耻感让裴清狠狠推了方然，紧绷的脸鲜活起来。

方然见状笑得更开心了，半认真半调侃道：“好嘛，是我需要。”更不要脸地把头深埋在裴清领口，哑着嗓子小声道，“裴先生可以抱抱我吗？”

裴清长呼了一口气，倒是没再推拒，克制而短促的回抱了方然，胸口暖洋洋的，嘴上却依然不饶人：“你刚还说我没人味儿。”

方然没有还嘴，他乐得看人放松下来。此时他悄悄藏起那股风流，成了被驯化的狐狸，小心翼翼地诱着裴清嬉闹打趣，再把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刺抚平。

裴清短暂地回抱了一下，从怀抱中挣脱出来，说：“小泽的情况怎么样？他身体还好吗？”

方然回想起来裴泽的一系列操作，心说你弟弟可厉害着呢，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呛人顾言，面上却没多说什么，拉着人坐到一旁的沙发椅上。

“小泽脑部没什么问题，这才转到心理科这边，毕竟他以前的病你也知道。但这次醒了，他没有什么应激反应，倒像是病情好转了许多。”

裴清回想起裴泽前后的变化，心下了然，却又是有些心疼道：“我出国学习这些年一直不在他身边，谁能想到，一回来就见到他病恹恹的，现在还出了这种事。”

“你也别太担心，顾知意和顾家那帮老东西不一样，也比顾言那些个小没良心的强得多，小泽在他身边不见得是坏事。”而且我看他俩接受得很良好，方然默默吐槽。

裴清点开手机回了个消息，半晌道：“我都依着小泽的意愿，这些年家里亏欠他太多。”

方然目光停留在裴清的手机上，冷笑道：“老头子喊你看孩子？”

裴清苦笑着应声：“嗯。”

方然拍拍裴清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裴清拿了检查报告告辞了。

裴家老一辈没什么钱财，还是裴父裴兴业这一辈兄弟三人倒腾跟着人金饰挣了钱，改换门庭，带着一家子飞黄腾达了。裴兴业这人说深情也深情，只是深情得不来善终，平添滥情的骂名，惹出来一身风流债，裴泽算是这笔老一辈风流债倒霉产物。

“这么说坊间传言都是假的咯？”病房里柳洋洋嘬了一口果茶，八卦道，“我看你哥挺宝贝你的呀。”

裴泽乖乖灌着刚才顾知意打来的热水，含混回道：“一半一半吧。”

柳洋洋摇头晃脑的，也是没搞懂什么算是“一半一半”，就见裴泽翻出来外套就往身上招呼。

“唉你要干嘛去？我给你弄。”柳洋洋忙去拦住裴泽。

“哼哼，逃狱。”裴泽一把夺过柳洋洋拉住的衣角，挑挑眉笑道。

柳洋洋搓搓手，支支吾吾道：“这不好吧，你应该还不能出院吧。”

“也没说我要住院啊？”裴泽坐下揪着裤腿开始蹬，“这太憋屈了，陪我出去走走。”

柳洋洋打见到裴泽开始就对这个小漂亮印象很好，这还是裴泽第一次约他出去玩，柳洋洋忙不迭地应了，完全没有了刚才义正严词的样子。

柳洋洋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帮裴泽“打探敌情”，裴泽这边干脆利落地把被子塞得鼓鼓，外边春光正好，适合出逃。

坐上出租，裴泽才想起自己尴尬的处境，悄悄凑过去，打断了和司机扯皮的柳洋洋：“车费你付一下，等会请你喝奶茶。”

柳洋洋晃晃手里的果茶杯，直摇头：“用不上，跟我见什么外！”

裴泽摸摸鼻子，心想咱俩其实还真不熟，看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说：“让你跟我来你还真的来嘿！这医院离城区挺远的哈。”

司机这会又趁机接过话：“是嘞。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你们选的这个商场倒是好地方，咱这就属万茂东西全！”

裴泽默默记下，随便应了句：“是不太熟。”又转头和柳洋洋小声咬耳朵，“等会借我点钱，我想买套西装。”

柳洋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裴泽眨眨眼，好奇道：“你不问问我为啥买西装，就这么答应了。”我俩有这么熟吗？

柳洋洋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之前帮过我，这点钱不算什么。你的事等时机合适，你会说的，不是吗？”

裴泽闻言心里一暖，继顾知意之后，这个柳洋洋也是个能相处的！真不错，上辈子孤苦伶仃的，这会柳洋洋二话不说陪着他让他有些开心。

两人下了车，柳洋洋领着裴泽直奔炸串小摊，递过去个托盘给裴泽：“之前咱寝室聚餐，我就想着你没吃到，这次我请客，他家的可好吃！”

裴泽跟着人一路搜刮，两人坐下碰了杯，等着炸串上桌。

柳洋洋后知后觉地惊呼：“啊呀，你刚醒来吃油腻的没事吧！”

裴泽看他那副傻样，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没那么金贵儿，没事。”

柳洋洋挠挠头，憨笑道：“嘿嘿，还有，你哥对你挺好的，你说一半一半什么意思？”

裴泽猜到了柳洋洋暗指裴清对自己好，自己兜里怎么也没什么钱，裴泽喝了一口橙汁，缓缓道：“我哥对我是真的好，但他不是也才刚回来嘛。”

柳洋洋一愣，裴泽继续说：“坊间传言是真的，我爹不管我，我妈不是我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