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就有被冒犯到的克里斯猛地意识到，卡尔对他的称呼也只是“我的人类”。就好像自己确实是他养的一只小猫咪一样。

他呻吟着捂住了脸，透过指缝还能看见不解的卡尔在看他，以那种喜爱小动物一样的眼神。

“好吧，那你有什么好想法让我带你出去吗？”克里斯问卡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可以杀人。”

“我留了一点能量做了个残影在那儿供他们研究。”卡尔飞快的说，“我在你昏迷的时候跟你建立了关系，现在只有你能看得见我，你可以放心带我出去。”

克里斯从中抓住了不是重点的重点：“关系?”

卡尔欢快地回答他：“你现在彻彻底底是我的神使了。”他朝着克里斯眨眼睛，很是无辜：“我把我的能力交托给你一部分，现在整个世界只有你可以杀死我。”

反转来得太快，克里斯完全没有意料到：“什么意思？杀死你？神使的存在就是制约神的吗？”

“你以为诸神陨落是怎么来的？”卡尔促狭地笑了，“我们把身家性命托付给被选中的人，我们操控他们的生死，同时他们也操控我们的生死。起源之神就是这样陨落的，他被一个将死之人强烈的求生欲望所吸引，选择把自己依托给他——但这个人最后放弃了永生，他推翻了神塔，和起源神一起死了。”

卡尔说：“你们说我是伪神——就算是伪神，我也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神了，现在我才是至高神，你作为我的神使，你的地位仅次于我。”

克里斯听出来他在提及伪神时话里的沉默，他一时哑然。为什么贾森教授会如此坚定地认为这是个伪神呢，他想，人类为什么会如此认定自己推翻了神塔，就彻底杀死了神明呢？

他先入为主地把卡尔当做是一个无辜的小男孩，在诸神黄昏时被众神匆忙当做了躯壳，这个男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昏迷，被联邦高层发现，又被带到实验室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由着人类在他身上实验，企图完成造神的计划。而克里斯的出现让他第一次苏醒，他还很虚弱，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寻找了唤醒他的的神使。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这个男孩究竟是那个小男孩，还是已经被众神的意志所蚕食，变成了一个冰冷无感情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克里斯不敢想，他哆嗦了一下，被卡尔当成是过于震惊的反应，卡尔倒是完全没有神高高在上的德行，他担忧地伸手抚摸上克里斯的脸，问他：“你害怕吗？”

克里斯摇了摇头，他翻身下床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被卡尔扶了起来。

“所以我们现在在哪个时间点？”克里斯仔细打量周围环境，他原以为重启后的时间点是卡尔杀死那些人的前夕，但看过房间后又发现这房间是联邦第一学府教学区宿舍楼，和实验室的房间很相似，但在细节上有有些不同。

果不其然，卡尔回答他说是在贾森教授打着指导他论文的幌子，将他骗进实验楼的前一天。

听到这个回答后克里斯沉默了一会，他思索着该如何不引起贾森教授怀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学府，思来想去后他只能想到他的管家阿德莱德。于是布兰德家年轻的家主在离家出走多年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了管家先生。

阿德莱德在通讯器那边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他幼稚的行为，克里斯掏了掏耳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一边道歉一边偷偷观察阿德莱德的反应。阿德莱德就像没看见他身边的卡尔一样，在卡尔几次三番凑到他身边骚扰他后，克里斯终于忍不住问了：“你能发现我身边多了一个人吗？”

阿德莱德讥讽又不失礼貌地说：“您的神智的确不清醒得很。少爷，看来几年在外流浪的生活并没有让你成长多少。”

好吧。克里斯明智地闭了嘴。边上的伪神还在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等克里斯一脸菜色地挂了电话，他才凑过来好奇地问：“你害怕他？”

克里斯生怕他说出什么“你害怕我就弄死他”这种鬼话，他害怕这说一套做一套的神再搞出什么大动作，连忙摇头，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阿德莱德和自己的关系：“阿德莱德是我的管家……也是我的家人，和你一样。”最后他讨好一样强行把卡尔加入到自己家人那一栏，“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去见他。”

卡尔脸色通红，兴奋地捧着脸看他。

阿德莱德的办事效率很高，早上克里斯刚跟他通讯，下午就带人来到了联邦第一学府，要接他们的少爷回家。

闻讯赶来的贾森教授不理解一直放养克里斯的阿德莱德为什么要突然把克里斯带走，他忙着和阿德莱德做交涉，而克里斯因为经历了昨天的贾森教授突发碎蓝症死亡的阴影，看贾森教授不太自然。被贾森误以为是想要留下来，他恳切地拉住了克里斯的手，对他说：“你要是想留下来，我一定会好好跟阿德莱德讲，克里斯，想想你的专业，你也不想功亏一篑，对吗？”

克里斯无言以对，要是不知道贾森教授的真实想法，他百分之百会为了自己的医学专业留下来。阿德莱德上来帮他隔开了贾森，克里斯朝贾森欠身行礼，跟着阿德莱德离开了学府。

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贾森教授的时候，克里斯头一次来首都，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身上仅有的钱被人摸走，他走投无路加入了当地一个混混组织，堂堂布兰德少爷要靠偷窃才能生活。他选择的目标是布兰德家族制造的工业品，偷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可惜警察不信他，最后是碰巧来到警局办事的贾森发现了他。他发现了克里斯的身份，朝克里斯伸出援助之后，在那之后克里斯一直跟在贾森边上学习。

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