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上二楼，从楼梯间的落地窗看到了布兰德家的花园，卡尔躺在草地上，似乎睡着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克里斯想，他许久没有看见阳光洒在布兰德家的花园上了。他的祖辈在这片土地上发家，这块土地也禁锢了他的家族，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一片没有阳光照耀的黑土上，很难看到一点阳光。

克里斯深深地看了卡尔一眼，背对着阿德莱德说：“我很快会离开家，我要带着他去别的地方走走。”

“我随时等待您回家，克里斯少爷。”阿德莱德恭敬地回答他，“您这次要去多久呢？”

“我不知道，阿德，不仅仅是因为卡尔……我，我还有我想要探寻的东西，比如说碎蓝症，比如说跟卡尔有关系的造神计划。我们得把这件事情保密，不然不只是卡尔，就连我，整个布兰德家族都会被那群疯子纠缠。”克里斯加快了上楼的步伐，他们很快到了三楼，克里斯轻车熟路地走向书房，他发觉自己的语气带了几分焦躁。到了书房后，克里斯把书房大门彭的一声关上。

阿德莱德在他离家出走后也尽心尽职地打扫书房每一个细小的角落，大门的关上并没有带起一点灰尘。克里斯不着边际地想，他或许真该为这位任劳任怨的管家涨一点儿工资，或者给他放个长假什么的。

“我在首都的这一段时间想了很多东西。”克里斯开口，他踌躇不定，“我不确定……阿德，也许我不该这么问——但你得告诉我实话。”

“您说，克里斯少爷。”

“我的家族有没有……我是说，他们之中有没有人参加这个，这个荒诞地造神计划？”

他感觉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逼自己把话讲出口，因此说完这番话后克里斯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空气中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他背对着阿德莱德没有说话，但是却迫切地希望阿德莱德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阿德莱德没能如他的愿，他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克里斯少爷，您要知道布兰德都是精明的商人。”

克里斯如坠冰窟。他僵硬地站立了一会，几乎要觉得自己站不住了，“所以，所以你才那么反对我研究碎蓝症？因为你知道布兰德家族和联邦有关系，我们一直在参与这个荒诞地造神计划，甚至换一句话来说，碎蓝症如影随形地出现在我家族每一位成员身上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我没有那么说，少爷。老爷并没有参与这个计划，在他可以充当一家之主地时候，他就带着整个布兰德反对并且退出了计划。他跟您一样认为这只是个荒诞的笑话。比起将生命浪费在这个所谓的计划上，老爷更想要陪伴您和夫人。”阿德莱德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老爷能看到您的行为，他一定会感到很骄傲。”

听罢阿德莱德的话，克里斯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克里斯在布兰德大宅住了大概有两三天，就带着卡尔重新启程。

卡尔在这段时间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在长高，克里斯自己有一米八八，而卡尔前几天还是五岁孩童的模样，眨眼间已经到了他下巴那里。克里斯每天跟他吃同样的饭，每天早上出门都能看见像吃激素一样往上窜的卡尔。

坏消息是就算卡尔表面上已经成年，但是内心却还是个孩子一样——起码克里斯是这么觉得的，阿德莱德对此保留不同意见。卡尔还喜欢对克里斯做一些亲吻拥抱地举动，克里斯对昨天还是一个可爱小男孩的亲亲，眨眼变成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壮汉亲亲很不习惯。他竭力禁止了卡尔这种幼稚行为，但被卡尔单方面拒绝了。

还让他不舒服的一点，就是卡尔似乎把克里斯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他没有任何的兴趣爱好，对别的事物也没有任何兴趣。克里斯带着他参观了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派对现场，也带着他尝了很多当地特有的美食和阿德莱德高超的厨艺，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但卡尔对这些东西都显得兴致缺缺。他甚至对克里斯一些较为亲近地人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这让克里斯很不舒服。卡尔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表露什么威胁性，他们回到布兰德家的这几天他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醒来了就跟着克里斯到处飘——唯一一个好消息，在克里斯地有意纠正和耐心指导下，他学会了走路。

总而言之，卡尔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真正的神明。目前唯一可以震住他的人只有阿德莱德。阿德莱德因为克里斯的缘故，也管卡尔叫少爷，每当卡尔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说在饭桌上吵吵闹闹要克里斯亲亲，阿德莱德总会站在边上给予他一个不赞同地眼神。这种眼神杀伤力太大，不到一秒钟，刚刚还在嬉笑地克里斯和伪神本神都会安静下来，心虚又害怕地偷偷抬起头看阿德莱德。而这个时候阿德莱德往往会奖励他们一人一块小甜饼——卡尔有时候可以凭借阳光的笑容获取阿德的心，得到两块小甜饼。

眼看着阿德莱德对卡尔的喜爱程度就要超过克里斯，克里斯急中生智，提出了要带卡尔出去走走。他当然有自己的私心，跟着阿德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着要去联邦安全有名的大都市，心里想的却是带卡尔看看那几个碎蓝症发病高峰的地方。他心里仍然怀疑碎蓝症和伪神有着什么必要联系，看着卡尔蔚蓝的眼睛总会想到他父亲身上的一抹碎蓝。

卡尔一如既往对他很温柔，他不像是历史上所记叙的神明，卡尔从来不高高在上，他只是安静地跟在克里斯身边——也许也不那么安静。

克里斯想，所有人都说，只要所有的神明都消失殆尽，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碎蓝症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