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相信那是我的母妃。

她的眼窝凹陷，脸颊高高鼓起，嘴巴没有一点血色，她本来白皙的肌肤像是失去水分的树皮，即使是盖了厚厚的被子，烧了热烘烘的地龙，可她的手还是凉的像冰一样。

她吃力的抬手抚摸着我的脸，眼角含着泪，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星星。”

母妃一遍遍喊我，她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印到骨子里，最后她轻轻将我推开，在我出门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她小声的抽泣和浅浅的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我没有照顾好母妃，我走出门，看到霍辰和太医在说着什么，看到我，两个人都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霍辰红着眼眶，扶着廊柱已是摇摇欲坠，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泪流了一脸，转身跑开。

浑浑噩噩，不知该往哪里去，直到撞到了一堵肉墙。

是霍景明，他的身子壮硕了许多，还考了武试，已经是一名千户。

我知道他讨厌看到我哭的样子，我赶紧擦了擦眼泪，低低叫了声“哥”绕过他准备继续往前走，却没想却被他抓住了胳膊。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却见他嘴巴张了张，最后像是放弃了，只说了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都在说对不起。

易明珠知道我最近很低落，也跑来安慰我，但其实是想趁机多看看霍景明，她已经过了及笄礼，每天穿的都像是花蝴蝶一样冲进王府，可惜她能见到霍景明的机会很少，见不到霍景明，她就会跑到我这里抱怨，听多了她的怨妇发言，我也不太想理她，索性就在一旁嗯嗯啊啊的听着，往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来她早已跳着脚离开了。

母妃去世于二月初，差一点就是春天了，可她终究没有看到春日的朝气，葬礼办的很隆重，她与父王葬在了一起，霍辰抱着母亲的碑哭的撕心裂肺，我却是一滴泪也没掉出来，泪早已哭干，不会再流了。

后来，霍辰死了，死在了书房中，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扎在了自己心脏上，扎的很准也很狠，我没有见到现场，是我的丫鬟竹心在我醒来后告诉我的，他为母妃殉情了，葬礼是霍景明办的。

霍辰死的那天，下了场好大的冻雨，竹心说是霍景明将我抱回的房间，然后我发起了高烧，一连烧了三天，嘴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很不安的样子。

再后来，我醒了，但是头痛欲裂，总觉得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想不起来。

霍景明对我的态度变了，他经常来看我，给我带各种好东西，但是我也变了。

在他又一次将外面买的小玩意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身体已经下意识的避开，将他的东西推到了一边。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愣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他将东西捡了起来，说我病还没好利索，先好好养病吧。

我发现，我出不去王府了，门口的下人说霍景明为了让我好好养病，所以不让我出去，不出去就不出去吧，我在花园里无聊的赏花，听到了几个丫鬟叽叽喳喳，为首的小丫头在讲她在外面听到的戏本子，见到我后，她们惶恐的下跪，我则摇了摇头，那个戏本子很有趣，我也想听，我约了她明天来这里继续讲，她笑着答应了，笑的很甜。

第二天，我没有等到她，听说她目前病重，她告假回家了。

可是竹心和我说，她被霍景明杀了。

再然后，竹心也失踪了。

我怎么都找不到她，有人说她和一个侍卫私奔了，但我知道不是，她有个青梅竹马一直在等他，我还打算过两年送她出嫁，她怎么肯私奔呢？

后来竹心回来了，在一个雨夜，她批头散发，身上满是血痕，她扑进了我的怀里，抱紧我的肩膀，沙哑干枯的嗓音艰难的挤出话，她告诉我生病那晚，我身上带着血迹被霍景明抱回来，我昏迷中一直喊着为母妃报仇，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利剑穿透了她的胸膛，她努力地张嘴，可是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滑落在地，露出后面霍景明持剑的身影。

竹心死了，看到她倒在血泊的身影，我的脑中闪过很多混乱的片段，有雷电中霍辰狰狞的面目，有雨中跪着的霍景明，还有在地上躺着挣扎的母妃，母妃哭喊着朝我伸手，要我为她报仇。

我的头很痛，踉跄着后退，霍景明要来扶我，被我一把推开，我怒目瞪着他问道“为什么要杀竹心？”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用剑尖挑开她的袖子，竹心的胳膊上有个看不懂的刺身。

“她是南甸国的探子，不能留。”说罢，他招来两个下人，将竹心的尸体抬了出去。

他还想说什么，但我早已去了内室，将门关起。

过了一会，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下人来打扫的声音。

母妃的院子打扫的如往常一样干净，我抱着母妃的牌位，静静的看着窗外，多希望外面的月亮能给我一些启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从没喝过酒，原来酒入喉是这样的辛辣和苦涩。

不知喝了多少，我感觉脑子开始发胀，可我依旧回忆不起那个雨夜，在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我很懊恼，我恨自己的脑子，恨自己愚钝蠢笨，恨自己怎么还不醉，也许醉了就能麻痹自己，相信这些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就会一切如常。

似醉未醉间，我听到了脚步声，是谁这么晚了还会来这里？

我闭着眼睛装醉，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我旁边坐下，直到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是霍景明。

他拿过我手里的酒瓶晃了晃，为了确定我喝了多少，随后将酒瓶放在地上，揽过了我的身体，将我搂进他的怀中。

我不敢动，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以为他会趁机杀了我，毕竟这样，他就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了，但我只感觉到脸上突然的触感。

他在摸我的脸。

那只手留恋般在我脸上划来划去，随后又来到领口，我感觉到领口被解开，可那只手没有伸进来。

在我内心震惊时，又感觉脸颊一凉，这柔软的触感，这是···

我的心里开始恐慌，我不知是否该睁开眼睛起身，将他大骂一通，还是继续闭着眼睛，承受着后面的风险。

但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我只听到他衣服的摩擦声，声音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在一声闷哼中停止，接着是衣服窸窸窣窣收拾的声音。

空气中的味道我很熟悉，我已是束发之年，我也有过萌动的时刻，只是霍景明，他···他怎么敢？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他这样龌龊卑劣的人，我拼命绷紧了身体，抑制着自己恶心的冲动，直到脚步声走远，我才猛地睁开眼睛，开始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