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在入道前，是凡间季家的嫡子，名叫季栾。

季家虽算不上什么名门，但却乐施好善，在民间有着很好的风评，连着那些名门贵族或是官宦之家都愿意与他们结交。

季栾与护国将军乔峰的嫡长子乔安是幼时相识的好友，两人常常黏在一块，乔峰还曾打趣说若是季栾是女子，那定要给他二人订了婚约。

季栾悄悄把这话放在了心上，求着娘亲教自己刺绣手工，以为这样就能更像女子，等长大了就能跟乔峰成婚。

但乔安长大了要同父亲一样做将军，上战场，就算娶了妻也只是放在家中不管不顾。

于是季栾便又去努力看书，学习兵法，想着以后陪着乔安一块上战场去。

后来季栾当真成了军师，乔安也接替父亲成了将军，两人作伴上了战场。

战场上非生即死，气氛严肃又压抑，乔安待了几个月就没了笑脸，整日板着脸，满身肃杀之气，血腥味隔着几里都闻得到。

原本季栾还能与他谈笑几句的，可现在乔安见了季栾就是命令或关于战场的询问，原本称呼的“阿栾”也改成了“军师”。

季栾也知道战场就是这样，他自愿选择来的，也没资格去挑拣什么。

于是季栾制定计划，布阵摆兵，偶尔替乔安或是士兵们缝补衣物和铠甲，时间长了，倒也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的。

直到那一天倭寇将领被斩了首级，倭寇慌张撤兵，这战场要平静好一阵。

皇上送来了几个女人。

都是青楼女子，自愿来这战场抚慰士兵们的。

乔安挑中了一个女人，带她进了帐篷，整夜两人都没出来过。

季栾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阴阳结合才是被世间认可的，他无论与乔安关系多好，他对乔安如何好，也都是徒劳。

恰好太子娶了他嫡姐，派飞鸽传信来问他如何才能讨他姐姐的欢心。

他正是心灰意冷，见到这样一封信，想也不想就写了回答，叫飞鸽送了去。

后来二人就时常飞鸽传书来交谈，有时那信上他姐姐也会写上几句话，大多是些关心的话语，有时是讲身边的趣事。

再后来，他才刚给太子写好了回信，就被闯进来的士兵夺了信纸，粗鲁扯着他带到了乔安面前。

“将军，正如牡丹小姐所言，军师当真与太子有书信联系！”

那士兵说着，将那封信递到了乔安面前，被称作牡丹的女人贴在乔安身边，娇滴滴接过信纸展开给乔安看。

“乔郎，你瞧，这人定然是与太子串通好了要扳倒你呢！”

季栾已经放下了对乔安的心思，听见那牡丹这声亲昵的“乔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当看到了桌上那些他之前偷偷画的乔安的画像时浑身一颤，冷汗刷地就冒了上来。

那牡丹还在不停跟乔安说着什么，时不时用手指指他，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愣愣抬头去看乔安的脸——满脸的不耐烦，眉头深深皱着，眼中全是厌恶。

见季栾这样看他，他一挥手，叫人绑了他先带下去。

季栾不做抵抗，乖乖被绑紧了双手，带离了这里。

这下彻底完了，他的心思被发现了，乔安厌恶他了，连好友都做不了了。

那士兵带着他越走越远，远离了军营。

“这是要去哪？”

“将军吩咐将你带远了杀了，抛尸荒野。”

季栾的确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但也不至于因为这打击就连生死都无所谓了。

于是季栾转身，狠狠踹在了那士兵的腿间。

趁着那士兵痛苦的打滚，季栾拼命跑进了不远处的山林。

跑到喘不上气，跑到双腿都没了知觉，跑到重重摔倒在地。

抬起头，是用石头雕刻的墓碑，和盘膝坐在墓碑钱，此时正看着他的男人。

。

给面前的男人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季栾咬了口男人塞给自己的野果，长长舒了口气。

像这样讲述了一遍，似乎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你想要成为修士吗？”

“修士？”

“我教你修道，引你入道，你做我的手下，将你的忠心给我，如何？”

“...好。”

随那自称魔尊的男人去他说的魔界前，季栾去看了一次姐姐，跟姐姐告了别。

。

终于把皇子安排来的人都解决了，乔安才有空去看季栾。

乔安心里忐忑极了。

为了让那些皇子的人露出马脚，他天天把那个聒噪的女人带在身边，甚至都因此冷落了季栾，刚才发怒时也恰好被季栾看见，现在定是偷偷在心里骂他呢。

刚才看那士兵绑季栾是用劲不小，过了这么长时间，怕是要在他胳膊上留下印子了。

不过真是没想到，季栾居然偷偷画他的画像...原来在季栾心中他如此英俊的么，那到时候要提亲应当会很顺利吧。

但乔安没有见到季栾，他吩咐了手下要将季栾带去的那顶帐篷前围着士兵们，他们咬牙切齿，满脸的愤怒。

乔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怎么了。”

“将军！”

“这该死的细作，易容带走了军师！”

“这细作说军师跑进了山林，可那山林里猛兽多，军师怕是......”

“去搜！把阿栾找回来！”乔安大声下了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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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活到了75，找到了75，除了季栾姐姐那句身旁人仿若仙人外，没得到任何关于季栾的消息。

累极了闭了闭眼，再睁眼后，竟是成了一个婴孩。

乔安成了当朝天子唯一的子嗣，整日除了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外就是练剑习武。

他曾再打听过关于季栾的事，却发现距离季栾失踪已经过了快四百年。

想要找一个百年前的人，以太子的能力不够，但若是成了天子，眼线遍布天下......

果然，他请来了那两个仙人般的夫妻后，得到了季栾的消息，那夫妻正是季栾修道后所效忠的对象。

将政事交给了表兄，收拾了行李，乔安急忙赶去了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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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魔尊信物的都是贵客，要长老亲自去接待，而负责接待贵客的长老，正是季栾。

“啊，是尊上尊后结识的凡间友人啊，请跟我来，我带您去魔宫休息。”

季栾踏上了飞行法宝，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乔安却是拉住了季栾的手，激动到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位贵客？”

“阿、阿栾......你还，你还记得我吗？”

“您认识我？”

“我、是我啊，乔安！我来找你了阿栾......我找到你了阿栾......”

“乔安？你怎么变了副模样？”

“我，我之前找你许久，大概是撑不住了死去了，再睁眼时就成了婴孩...”

过了几百年，季栾倒是还记得乔安这个人，却记不清当年究竟是多喜欢他了。

但他既然是拿着魔尊信物来的，那也不能怠慢了他，只得先带他回了自己住处，听他慢慢给自己讲当年的事。

乔安讲得自己泪流满面，但季栾却是没了太大的感觉，但若是早些知道他二人其实是两情相悦，恐怕这会就要哭着扑到他怀里去了。

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阿栾？”

见季栾没什么反应，乔安愣愣喊他。

“你同尊上也讲了这些事吗？”

“是......阿栾，你在生气吗？”

“没有，只是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感觉不到什么那时的感情了......你来魔界，只是为了讲这些事给我听吗？”

“阿，阿栾......你不再喜欢我了吗？”乔安用力抓住季栾的手，“是我辜负了你...我会用我这辈子来补偿的......”

季栾心里理智的分析着，的确是乔安处理不当才辜负了自己，甚至差点害得自己命陨荒野，如此看来他说的用这辈子偿还，似乎也不是不行。

于是季栾叫来了弟子，给乔安清理出来了一间房，让他就住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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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说到做到，住在了季栾的住处，每日伺候季栾穿衣就寝，使得季栾的弟子们轻松了不少。

直到乔安寿终正寝了，季栾将他的骨灰往院中的竹林里埋时，发现了个一模一样的骨灰坛。

季栾忽然想起来，之前似乎也来过自称听从命运指引来赎罪的凡人，而且不止一个。

每一个都待到寿终正寝，被他一把火烧成灰埋在竹林。

只是他每一个都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忆力有些差了。又或者是天道作祟，模糊了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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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栾......”

听见少年呼唤他，季栾皱着眉回头。

少年手里拿着几朵花，小心翼翼递到他面前。

又是一个乔安。

这大概是第三十七个了。

乔安一直在不断重复着出生——找到他——讨好——死亡的循环。

有时候能活上好几十年，有时候很年轻就会死，死于意外或是疾病。

无论对乔安曾抱有怎样的感情，总是这样季栾也觉得烦了。

所以季栾去了一趟问天阁，从天道口中得到了答案：乔安注定无法修道，但他与季栾结了因果，所以在季栾死去之前，乔安注定要生生世世与他纠缠，向他赎罪。

季栾早在入道时就断了凡尘，而乔安又因为无法修道，所以属于凡尘。一个心怀爱意与愧疚，一个永远感受不到任何有关对方的感情。

两个姻缘相连，却注定无法走到一起的两个人。

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