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丹诸把自己的佩弓交给了霜直，站在礁石上教他练习射艺。

“弓箭的要点就是‘集中’二字，你的精神、灵力和动作必须协调统一，越是全身心的集中，射出的灵箭威力就越大。”

若说起那丹诸的佩弓，实在是大有来头的。神弓名唤“落日”，虽然看起来一副大巧不工、其貌不扬的样子，却是从神帝之前的上古时代传下的，一张独一无二的神弓。

彼时的霜直哪里知道这把弓的来历，况且还是个身量相对矮小的少年，光是将那把神弓的弓弦微微拉动一点点，就已经叫他指间流血又浑身流汗了。

但他仿佛无痛无觉似的，丝毫不为所动，金色的眼睛里都是倔强，咬着牙，使尽浑身解数试图拉动那张神弓。

丹诸对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多说，只是在一旁扶肩抬肘的不时帮他矫正姿势，不苟言笑的向他传授着要领。

“站备起引，固审放收。每一次拉弓射箭，这八字要领必须行云流水、一丝不差的做到。否则意气不畅，非但威力减弱，还有反噬自己的风险。”

“站直，重新来。”

“不对，意断了，重来。”

“抬肘，重来。”

“重来。”

·

直到“落日”的弓弦上沾满了霜直的血和汗，太阳也升到了头顶天空的正中。

霜直终于成功的以正确的姿势勉强拉开了“落日”的一分弓弦，凝出妖力对着天空射出了一支水箭。

可那支箭与其说是箭，不如说是几滴断断续续的小水珠勉强连成的一滋儿小水线。

小水线勉强而又可怜的在空中飞了不过数丈，就难以为继的在半空划了个无力的弧度，最终悄无声息的落进了海里。

霜直又失望又羞愧，低着头死死咬着唇瓣，既怨自己的孱弱无能，又恨自己辜负了丹诸的教诲。

因为低着头，也就错过了丹诸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对不起，哥哥，你教了我这么久，我却…”

“你为什么要压抑妖力？”

丹诸眼光毒辣，只一眼就看出了症结。

·

“压抑？”霜直歪着头，金色的眼睛中都是纯真和无辜，“我没有啊…”

“来，”丹诸拉着他把“落日”卸下，退开几步，与他相对而站，然后干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拘什么招术，把你的妖力一口气砸过来，冲这儿。”

“这…”

见霜直还有犹豫，丹诸爽朗的哈哈一笑。

“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哥我用一根小指头打一百个你都不带眨眼的！少废话，快来！”

他这才抿紧了薄唇，一咬牙一跺脚对着丹诸砸了个水灵弹过去。

水灵弹不大不小，果然，丹诸只是伸出手随意一抓，只一瞬间就完全消散了，连他的一个衣角都没有沾湿。

丹诸食指和拇指捏着，来回搓了搓，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指尖。

“我记得你刚才说，因为胎里带着寒毒，影响了你的妖力？”

霜直大概是误会了丹诸的意思，站在原地两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

“哥哥，我没有要找借口，我…”

“再来一次，”丹诸摆了摆手打断他，顿了一下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不要管这毒，什么都不要管，全力一起砸过来。”

霜直金色的眼睛闪了闪，看向距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丹诸。

对方一脸信任，眼中都是鼓励的神色，一瞬间，彼此心意相通，他似乎懂了对方的意思，胸中如同吹起一张大帆，眼神亮了起来。

·

巨大的冰裂声响起。

阳光下，无数碎裂的冰花四散飞溅，阳光被折射出漫天细碎的七彩炫目光华。

霜直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凌空御风，身处这片漫天的光华之中。

腰上一只有力的臂膀揽着他的腰，鼻间是方才叫他脸红的清爽皂角香气。

他微微有些局促的扭头，撞进一双盛满了真诚笑意的桃花眼中，耳边是丹诸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小霜直，你可真行！你看！”

他顺着丹诸所指向下看去，两人方才立足的礁石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来，坑内留着各种深浅不一的冰刺爆开的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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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丹诸拽着他的胳膊，满脸掩饰不住的高兴，不住拍着霜直的肩膀。

两人落回坑坑洼洼的礁石上，霜直因为兴奋和脱力，已经有些站都站不稳了，喘着气，不自禁的隐隐颤抖着。

“哈哈哈！只要这麻烦打不倒你，最后都会变成你的武器！”他把神弓“落日”重新戴回霜直的肩上，“你试试用刚才的法子，把那寒毒和妖力凝练到一处，再射一箭！”

霜直颤颤巍巍举起弓来，抚弦的指尖抖着，勉力运转空空如也的丹田，结果却是两眼一黑，脚下一软，险些就要跌倒。

虚虚靠在拉住他的丹诸的怀里，少年霜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把头贴着丹诸的胸膛，小小声的认错。

“哥哥，对不起…我…没力气了…”

·

“没事儿！”丹诸揽着他，笑弯的桃花眼中有一丝宠溺。

“咱们小霜直刚才那么英武，把礁石都炸了呢！哥得先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

少年霜直高兴起来，不知哪来了力气，从丹诸的怀里跳起来，正了正身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丹诸笑微微的摸了摸他的头，一左一右的抚了抚他被海风吹散的两缕银色额发，冲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离哥一点。”

霜直一脸天真的乖乖向前凑了一步。

“再过来点。”

又凑上去半步。

“再近点儿，头抬起来。”

金色的眼睛眨了眨，耳朵尖儿泛着红，霜直微微的抬起头来。

丹诸笑得意味不明，微微低下身子来，两张脸越凑越近，四目相对，神秘兮兮的放轻声音，吐气如兰。

“乖，闭上眼。”

霜直心如擂鼓的闭上了眼，眼睑微颤，直觉得像是有一只热烈而艳丽风筝，飘飘摇摇的，吊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里越升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