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对林光来说漫长枯燥的国庆长假变得有盼头了起来，林光现在每天都会和陈郁聊天，替他听写英语单词为他讲解英语语法，陈郁也没闲着，因为他发现林光的数学基础要比他想得差，他每天都尝试着去教他各种解题思路和方法，一来二去，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下午就要返校，蒋雨洁上午照例给他发了很多的旅游照，还有三张返程机票。

“光崽！晚上见！想死你了！”

林光笑着敲下三个字：“晚上见。”

下午回学校手机就要上交，如果真的想帮陈郁，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手机界面停留在拨号页面上，只需要轻轻一点这个电话就能打过去，可是林光却犹豫不定。

不仅因为这是他不愿意拨打的号码，而且他害怕陈郁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从而将两人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关系统统打碎。

然而如果不这么做，他在学校里生活仍旧会如往常一般窘迫，他并不想看到陈郁中午只吃一个干面包来应付自己。

犹豫再三，他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声音是林光熟悉的冷漠疏离：“喂。”

林光突然后悔，有种想挂电话的冲动。

那边见林光不说话，轻咳了两声问：“怎么了？生活费不够了吗？还是说要买什么东西？”

林光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既没有水准还让人讨厌，他总觉得钱能解决所有问题。

但林光如果想帮陈郁，就只能找他。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爸。”

那边愣了会：“嗯？”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

“我想帮我一个朋友办贫困生补助，他条件不好，但是他不肯办，我想帮他办。”

那边似乎没有预料到林光会叫他帮这个忙，说话时的语气都能听出来略带一丝诧异：“这个，可能比较困难。”

“为什么？你和舅舅说一声就行了，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这个应该不难吧。”林光没想到他爸会说出“困难”二字，说话有些急，语气也显得又些冲。

“贫困生补助办理有严格的流程规定，需要本人找村委会办理贫困证明，还需要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复印件，你一个外人能拿到这些东西吗？”电话那头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不悦，说话声音都冷了三分。

“你好好说话！小光好不容易打次电话来请你帮忙！”电话里头传来了林光熟悉的女声，是他妈妈。

“知道了，谢谢爸。”林光有些丧气，准备挂断电话。

“你真的想帮他吗？”

准备挂断电话的林光听到这句话又把电话拿起重新放到了耳边：“嗯！”

“我不知道你这个朋友性格怎么样，但是你既然决定要这么帮他，你就要做好准备承担他知道结果的后果，他不想去接受的东西你让他被动地接受，尤其是贫困生补助这种东西，这可能会伤到他的自尊心，也可能会影响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你如果执意要这么做，我可以帮你，但是后果你必须要自己承担。”

那边的语气平静缓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刺，狠狠击中了林光的心理要害。

“你确定要帮他吗？”那边又问了一遍。

“嗯。”林光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声音却小得没什么底气。

似乎察觉到儿子有什么心事，做父亲的本能驱使林严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认真地和他交谈起来。

“你和爸爸说说，你为什么想帮他。”

林光一直以来都对林严有着非常强的排斥和戒备心理，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关注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认可或者表扬过自己，他以事业为重的作风在林光看来就是砌了一堵高高的墙，把自己完全隔绝在他的生活外。

但他现在却觉得事情好像不想他想的那么糟糕。

他稍微放下了自己的戒备，他把那天晚上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陈郁手腕上的伤和情绪上的问题，以及那天在医院医生说的话，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严。

林严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感到很震惊，因为现在学生的心理问题越来越成为国家和社会所关注的重点，他们也正在努力尝试去发现和解决青少年常见的心理障碍。

他觉得陈郁会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你有听医生的建议带他去做心理治疗吗？”

林光摇了摇头，声音小而弱：“没有，我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带他去，他应该也不会去，他没钱。”

林严沉默了一会，“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患有情绪上的疾病？”

“应该没有……”

“那你首先要让他意识到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啊……”林光也想过直接告诉他，但是却害怕陈郁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这样吧，我打电话给你舅舅，叫他帮你那个同学办好贫困生补助，然后在你们学校举行一次免费的心理健康筛查，你到时候叫你那位同学去做检查。”

“啊？哦……好。”林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们教育局最近也在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这一块，我们可以一起帮助你那位朋友。”

林光觉得他刚刚说的话简直不太真实，他并不觉得那个一直以来都忙得顾不上家的人会说出这种话，但惊讶之余更多的还是惊喜，因为至少他能够帮到陈郁些什么。

“就这样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你如果有什么事就随时打给我。”

林严电话挂得很干脆，林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手机里传来的断线声把刚刚稍微建立起来的好感打碎得渣都不剩。

不过至少这通电话是有收获的。

打完电话没多久，林严给他发了条微信。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陈郁，高三581班。”

林光把乱糟糟的书桌整理了一遍，这几天做的卷子太多，全部杂糅摆在一起，林光把他们分开分类都费了不少劲。

把下午要带回学校的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林光提着书包下了楼，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准备给自己弄点午餐吃。

家里食材不多，林光简单地炒了两碗菜，西红柿炒鸡蛋和辣椒炒肉，这次盐放得有点少，味道偏淡，不过总比咸得发齁要好，至少低盐还健康。

吃完饭之后林光把堆积了两天的碗给洗了，厨房也擦了擦，客厅和卧室的卫生也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几天下来垃圾也不算多，一袋都没装满。

弄完之后林光洗了个热水澡，把换洗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然后躺在床上午睡了一觉。

睡得不太舒服，林光两点多就醒了，习惯性地醒来后打开微博看热搜，热搜第一旁边写了个大大的“爆”字，他点了进去。

是一架飞机失事的新闻，飞往自己城市的，林光起初没在意，后来看了看失事飞机的航班号，吓得立马清醒。

他连忙打开微信看了看蒋雨洁给自己发的照片，还好不是同一个航班，仅一个数字之差，林光松了口气。

他本来想在评论区为遇难者点上几根蜡烛，却被各种营销号以及众多充满戾气情绪的评论弄得心情全无，退了出去之后默默在心里哀悼了一分钟。

陈郁发了消息过来：“你下午什么时候到学校？”

林光立马收起了刚才乱糟糟的情绪：“五点左右。”

“好，学校见。”

“学校见。”

林光还是有些不放心，给蒋雨洁发了条微信。

“晚上请你吃饭。”

可能蒋雨洁在飞机上，她看不到消息，也回复不了。

虽然知道她现在平安无事，但林光却还是紧张害怕，比起生离，死别更让人绝望。

茶几上放着蒋雨洁给自己的那本小说，他没看完，只看了一半，林光打算今天晚上不还给她了，晚自习继续借过来偷偷看完。

林光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上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林光提着行李和书包下了楼，以往他都是没有其他什么特别情绪的，但这一次却会开心和激动。

或许是因为能见到想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