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回到邹朗刚能说话那会儿。

“林兄，得请你再帮一个忙。”

“邹兄真是越来越不客气。”林臻曦无奈，怎么就沦落为一个跑腿的了。

“林兄可否联络到你的师伯？我想同他见一面。”

“墨钥？见他作什么？”林臻曦不解。

“邀他演一出好戏。”邹朗贼贼笑着说。

林臻曦不知道邹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连夜潜入北丘国，为他请来了墨钥。

说来也奇怪，墨钥见到林臻曦时并不惊讶，得知邹朗请他走一趟，他什么都不问，就跟着林臻曦走了。

-

墨钥和邹朗的第一次见面，可用一见如故来总结。

两人略过客套寒暄，直奔主题。

“墨前辈，我知北丘国从未想攻打暨国，一切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这些日子委屈前辈了，背着各种莫须有的罪名。”邹朗语气中揣着小辈的尊重和元帅的威严，不卑不亢。

“我本想忍一遭就可混过去，但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墨钥叹气，“我很欣赏你。头脑清醒，不被表象迷惑。只是功夫太差，竟被人暗算得手了。”

墨钥那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被暗算只可能发生在三岁小孩身上一样。

邹朗无语望天，多想回一句：那要看和谁比，和您比当然差，和普通人比我武功可好着呢。

他敛了敛神情，向墨钥一拱手道，“墨前辈，暨国几番挑衅您都忍让，想必您也不愿同暨国开战。我这有一计可助你我摆脱当下困境，让背后那股力量无从下手。只是…需要您牺牲一下…”

“哦？说来听听。”墨钥饶有兴趣。

“明日您向我下战书，酉时荒原对阵，我们当着所有人面打一架。”邹朗说到这，就见墨钥和一旁的林臻曦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邹朗强忍内心的羞愤，继而坚强道：“来真的我自然是敌不过您的，但明日酉时会有雷电。闪电瞬间观战之人将失明片刻，您趁这个时机假装被我制服，届时您当着众人承诺今后北丘国不再与暨国为敌即可。这样一来，暗处的那只手便无处使力了。”

想出这个计策不难，难的是敢向墨钥提出这个计策，毕竟这招很损，会让这位武林高手出糗。

练武之人将性命系在腰带上，却最忌讳受辱。敢提出这招，着实需要些胆色。林臻曦在一旁都为邹朗捏把汗。

而邹元帅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他有把握墨钥会配合。

-

墨钥神情复杂地看了邹朗良久。

想自己年轻时若有他一半胸襟，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田地。

“你可想清楚了，打败了我，你就成了天下第一。”墨钥说这话时，脸上没有留恋，只有解脱，“天下第一是个诅咒，只会给人带来厄运和麻烦，更何况你做的还是个徒有虚名的天下第一。”

邹朗一脸的了然与无奈，对墨钥这番真诚的规劝更有几分感激，只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这两日我脑中过了千万种方法，只有这一种牺牲最小，威慑却最久最强。”

见邹朗意志坚决，且已看清一切后果，墨钥点头道：“我不介意掉下神坛，相信这也是许多人想看到的。你若真想清楚了往火坑里跳，我可以配合。”

墨钥会答应是邹朗意料之中的事。

虽然隐隐猜到一些，邹朗还是想亲口验证，他思索了一番措辞，问，“墨前辈，恕我冒昧，您处处忍让，甚至不顾名声阻止这场战事，除了厌战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墨钥一愣，继而盯着邹朗仔细看了一番，苦笑道，“事事都逃不开邹元帅的眼”。

邹朗对他又是一抱拳。

“我如今厌战，全因年轻时张扬跋扈，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他设这个局不过想要我的命，我虽不贪生，却不想他沾上无辜的血。若我这次颜面扫地可泄他心头之愤，也是好事。”

“是不是与白前辈有关？当年发生了什么？”

邹朗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边看向林臻曦，林臻曦却对他无奈摇头。

墨钥显然不想再提，语锋一转，“断云城的宝物是三颗火雷弹和火雷弹的制造秘籍。一颗用在了西北城墙。另一颗在我北丘国皇宫，用来取我性命，已被我扣下。还有一颗下落不明，是个隐患。”

邹朗恍然大悟，“原来那火器叫火雷弹。墨前辈放心，只剩一颗火雷弹就好办了，我自有安排。”

墨钥一挑眉，很欣赏的样子：“难怪功夫那么差还能打胜仗，那就明日酉时再会了。”

他与邹朗说完话，又走到林臻曦身旁，却不说话。

林臻曦不明所以地看他，“前辈还有吩咐？”

墨钥将手背到身后，眼睛看着地面，轻咳一声，“你师父还好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答话，他才抬眼看林臻曦，又问，“他还好吗？”

林臻曦摇摇头，“我不知道。”

墨钥愣了愣，又像是懊悔问了这个傻问题，一闪便没影了。

-

邹朗又被嘲笑了一遭功夫差，正郁闷，就感受到了一旁林臻曦的目光。

“林兄，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想出名。”邹朗玩笑道。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林臻曦深深看着邹朗，“你的计策固然妙，但这次的事不是三皇子一人就能布的局，背后还有一股势力，恐怕不会轻易收手。你这样以身犯险……”

林臻曦的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

从成荃的种种可疑行为和墨钥的微妙态度推测，背后的那股势力很可能就是白始。邹朗不说破，估计是怕自己这个白始的高徒下不来台。

“林兄如此高看我，关心我，甚是感动，我感觉肩伤都快好透了。”

林臻曦见邹朗油嘴滑舌，又想再劝，却对上了邹朗的正经脸。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邹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劝说林臻曦，“从古至今，没有什么战争是一场仗就能打完的。大军压境，可以一下打得对方无力还手，但可怕的是战后长达数年，边关将领和百姓都要提心吊胆地提防。任一方国力再强，也无法征服对方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心。对方一定会报复，会偷袭。墨钥建立北丘国，给了失意的江湖人一个归处，那是一群有能力却被收住了心的人。若暨国毁了他们的安居之所，恐怕往后永无宁日。三皇子不过求战功心切，看不到诸多恶果，我不能让他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