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林臻曦房间，倒上酒，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十岁才跟随师父学武，这个年纪开始练武大多无法成才。但我情况特殊，师父给了我十年功力。十岁那年我得了重病，药王也医不好我。最后家父找到了一棵极珍贵的玄元灵芝，想先让我服下续几年命，再慢慢想法子医治。所幸后来遇到了师父。师父当时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他告诉家父，如果将玄元灵芝给他服用，他有办法完全治好我，家父家母信了他。师父服下灵芝伤愈后，将一半内力传给我，先吊住了我的性命。又将我带去君竹山习武调养，我的病才慢慢痊愈。”

林臻曦说起这么凶险的事，语气还是淡淡的。

“令尊令堂有识人之明，一举救了两人性命，邹某佩服。”邹朗突然很想见见林诚珏，想必是个睿智有胆色的厉害人物。

林臻曦浅笑，对邹朗的赞美以示回谢，“师父是武学奇才，他的内力纯正浑厚，而我年纪尚幼，无法将他的内力纳为己用。这股内力便成了双刃剑，一方面保住我性命，另一方面又在我体内冲撞，与我自己的内力对抗，每次发作都痛不欲生。”

林臻曦语气越是轻巧，就越是让邹朗确信那伤痛的凌厉。

“后来机缘巧合，杨叔伯找到了这处温泉，盈虚池的泉水有镇定降温的作用。浸泡在泉水中我可以将体内两股内力不断运转周身，暂时将其融合，不用担心体温过高或走火入魔。借助师父纯正的内力，我得以打通周身经脉，自身的内力修为也精进得比其他练武之人快。”

“那将盈虚池的泉水吸出来灌进正常水池练功岂不更好，不用每次练功都那么辛苦。”邹朗光听林臻曦说都觉得一身疲惫，成为高手步步艰辛，自己当年练武半途而废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试过，但有两个问题。第一、泉水一旦离开盈虚池，镇定降温作用就明显下降。第二、在普通水池里练功，水温升高快，需一直换水，但在盈虚池里，泉眼中可不断吸出新鲜泉水。”林臻曦细细解释。

“可为什么你每年要来，还要固定时间？这么多年了，还没完全吸收白始前辈的内力吗？”

林臻曦摇摇头，无奈说：“师父的内力永远是他的，不可能被我吸收，我只能短暂将其与自己的内力融合成一股，以此减少对身体的冲撞。而盈虚池一年之中只有这一个月有泉水，其余时间都是干涸的，所以每年都需这个时候来。”

“那你现在还需要你师父的内力为你护住性命吗？”邹朗问题一个接一个，没察觉自己的神情越来越紧张。

“早已不用，如今我自身的内力已足够护住自己。其实随着自身内力精进，师父和我的两股内力在体内抗衡越来越激烈，所以我需要待在盈虚池中练功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师父的内力已经成为一种负担。”

“长期承受两股内力在体内对抗，且不说痛苦，对身体也绝对是消耗，能将这股内力卸掉吗？”邹朗皱眉问。

“还未找到方法，或许日后当我的内力修炼到远高于师父时，就能将其克制或消解掉。”

林臻曦说这些时，神情总显得不以为意，就像从未承受过痛苦，也从未担忧过今后。

邹朗看他看得出神，不知怎的，心里就像堵上了一团打湿的棉花，又闷又乏。上一个令他这么揪心的人，还是郑酉。

他不禁有些不忿。

江湖上，林臻曦是公认的天之骄子。人人羡慕他财貌双全，还幸得高人指点，年纪轻轻便练就绝世武功。更有不少人不屑，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命好而已。

林臻曦背后这万般凶险的经历连杨婧香都不知道，恐怕是第一次对外人说。

若不是突染奇疾，为保命才去习武，哪个本可安享荣华富贵的公子哥愿意受这等苦。

想自己从五岁起被老元帅逼着练武，每天起早贪黑，大伤小伤不断。老元帅一开始还能摆出严父的姿态日夜督促，后来实在见不得幼子受苦，就松了口，自己的武功才学了个不上不下。就算这样，自己的武艺也是皇城那群公子哥里最好的。

林臻曦十岁才开始练武，虽有白始的十年功力加持，练功过程必定苦不堪言。能有今日的武学造诣，是用高于常人几倍的努力和毅力换来的。

人生的际遇怎能简单归因为命好命舛。所谓强者，就是笑对厄运，再做最大的努力。

随着对林臻曦越来越了解，邹朗心里起了些微妙变化。他觉得神仙似的林臻曦更像个凡人了，离自己更近了些。

邹朗殷勤将林臻曦的酒杯倒满，玩笑道：“原来林兄的‘天之骄子’和我的‘天下第一’同样名不副实，来，我们喝一杯，敬命运。”

林臻曦与邹朗碰杯。

这些经历他第一次对人说。不是找不到人倾诉，而是觉得没必要。

没人愿意靠近泥沼，所以伤痛和苦难自己消化掉就好，何必拿来烦扰他人。今日若非邹朗追问，他也不会说。

“对了林兄，有件棘手的事要同你商量，关于婧香的。”邹朗打听完林臻曦的事，终于想起了可怜的婧香妹妹，把白天两人的对话同林臻曦说了一遍，自动忽略了关于心上人的讨论。

林臻曦一脸惊讶，当即就要给杨叔伯写信说明情况，被邹朗极力拦下。

本来告诉林臻曦这件事已经坏了自己信誉，要是再让杨老爷子知道，婧香定会和自己绝交。

“林兄，我知你关心婧香，但婧香不小了，有心上人很正常。事情还没弄明白，你若一冲动告诉了杨老爷子，最后弄得棒打鸳鸯，婧香会恨你一辈子。”

邹朗见林臻曦神情有些松动，加力劝阻：“明日我们先一同去镇上会会这位黄公子，看看是个什么角色，再做定夺，如何？”

林臻曦犹疑地看邹朗，见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心一软，便答应了。他想，既然邹朗能收到一堆情书，感情之事必定经验丰富，姑且听他一回。

两人就此约定明日去找黄少芩，见时间不早，邹朗便告辞回房休息了。

-

竹叶青这种酒后劲足，邹朗回到房间已有些微熏。

他躺到床上，一闭起眼睛竟又看到了林臻曦月光下泛着银光的背脊和双腿。

邹朗惊得赶紧坐起身，他四下望了望，只有他一人。他慌乱摸到桌旁，囫囵灌了几杯冷茶才又摸回了床上。

酒劲很快又让他睡意朦胧，再闭上眼，林臻曦一张完美却无奈的脸凑了过来，左肩和脚掌似乎又传来了阵阵酥麻。

这回邹朗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惊得险些叫出声。

邹朗，你真是中邪了！

他不敢再睡，只好靠在床头，又不自觉想到方才看到的情景，细细品味了一番林臻曦的姿势，真是销魂极了。

这么想着，下身竟隐隐抬了头。

邹朗感到绝望，提起桌上的茶壶，往脸上一浇。冰冷的茶水压下了他可耻的欲望。

他就着湿透的衣领躺回床上，心想那些要命的画面总该完了，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当夜，邹朗梦到自己用相同的姿势将林臻曦按在身下......

这回他却没再惊醒。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干脆放弃了抵抗，任由梦境延续......

-

另一边，林臻曦练了一天功，又喝了酒，疲劳很快将他拖入梦境。

梦里，他压制着昏迷中还拳打脚踢的邹朗，身下的人眉头紧蹙，刻出一个“儿”字，称得一张俊脸愈发性感。随着挣扎的动作，身下人的浴袍越敞越开......

随后，他竟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似乎还尝到了邹朗唇齿间竹叶青的淡淡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