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期中考试已经到来。卫阑这次复习的十拿九稳，更加自信走进考场。

从第一天的语文，第二天的数学英语，一直到第三天的文综考试发下卷子前都无比顺利，自从不用打工以后卫阑学习时间富裕，有些吃熟练度的题目练习多了，做题速度也很快。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非但不会掉入十班，反而年级排名还会往上涨不少。

就在文综最后的半个小时，卫阑正在读政治大题冗长的题干，就听门外有些嘈杂。同学们也纷纷皱起眉头，不满在考试期间发出噪声。

谁知道后门声音越来越大，男人说话的声音传入卫阑的耳朵，激得他啪一下扔下笔。

“卫阑你给我出来，跟你舅舅过好日子过得家都不要了是吧。”

很久之前被童家压抑的感觉卷土重来，卫阑阴沉着脸抬起头，正看见童道华一脸无赖，站在班级门口。

“操，那不是你外公嘛，他怎么又来闹了？”张晓亮下意识想回头跟卫阑吐槽，突然想起来是在考试，生生把转了半边的身子又转回去。

同学们也听见这声惊天动地的叫骂声，纷纷回头看向卫阑。

“你出来，tm多久没给老子钱了，你以为跑了就不用管我们了是吧？野种。”

童道华看起来瘦了一圈，原本就干枯的面容更加骨瘦如柴，衣服很久没洗，脏兮兮贴在身上，散发一股酸臭，惹得前排的同学纷纷捂住鼻子。看来没有卫阑的日子他也不好过，不然不会冒着被踹一脚的风险来学校闹事。

卫阑一动没动，他不想离开座位，不想好好的考试被童道华搅和。仅仅是谩骂他还能忍受，可直到童道华说道：“你tm一辈子也别想摆脱童家。”

卫阑再也压不住火气，一拳锤在桌上站起身，童道华以为他要冲过来揍人，连忙躲进门后。

考试还剩半个小时结束，大部分同学都没有做完，此时被童道华搅和的做不下去，开始议论纷纷，很是不满。

高闻更是眉头一皱，说道：“这位家长，大家都在考试，你能不能不要喊了。”

童道华仗着自己岁数大，嘿嘿一笑，“小丫头你让卫阑给我钱，我立刻就走。”

高闻跟卫阑有过一点交情，回怼道：“他凭什么给你钱，你们自己家的事别闹到学校来解决。”

同学们纷纷附和，监考老师也说道：“是啊这位同学，要不你先出去跟家长解决一下问题，这科考试就算提前交卷了吧。”

卫阑在心里叹口气，无力感要将他淹没，曾经自以为通过的那道窄门又重新横在面前，童道华好像贪婪的恶鬼，不断将他拉向深渊，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我出去。”卫阑刚拿起卷子要出去，突然听见童烺的声音。

“等一下。”童烺气喘吁吁跑到门口，递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语速飞快，“你好好考试，静下心来考，童道华交给我。”

童道华没想到在这能遇见自己儿子，张嘴唉了一声，正要说话，童烺一手捂住他的嘴，拎小鸡一样把童道华扯走了。

卫阑懵了片刻，直到监考老师提醒他可以继续考试，才重新坐下。

其实也不算太糟，还有童烺挡在他面前，他要做的就是完成面前的卷子，好好的，努力的生活，直到永远甩开那扇窄门。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卫阑拎起书包就跑出教室，童烺已经在后门等他了。

“考得怎么样，没受太大影响吧。”童烺先问道。

卫阑摇摇头，“童道华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童烺神色凝重，“情况不太好，童道华刚才接到家里一个电话，说宣淑又犯病了，而且很严重，我得回去一趟。”

“我陪你。”卫阑马上说道，“反正已经考完了，我陪你回去。”

童烺刚要开口说不用，却发现自己潜意识里还是非常希望卫阑陪他回去。他们两个任何一人，都没有单独面对小弯胡同的勇气，可是走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走吧。”童烺叹了口气。

两人打车来到小弯胡同门口，已经隐约感觉到这次事态的严重，宣淑犯病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胡同，听得人头皮发麻。宣淑虽然疯了很多年，但从没这么严重过。

邻居连热闹都不敢看，自家大门紧锁，小弯胡同一时间空荡得吓人。

卫阑刚要迈步进去，就被童烺扯住袖子。

“等我一下。”童烺面色很难看，从包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眼镜有啤酒瓶那么厚，是深度近视才需要用的。童烺又伸手把自己的衬衫扣子全部扣好，脖子那里也严严实实，整个人一下子就变成书呆子小学生的模样。

卫阑来不及多问，跟童烺前后脚走进屋子。

宣淑披散着头发，眼神浑浊，张着大嘴好像要咬所有靠近她的人，童焰没好气站在一边，手上俨然有了一个血红的牙印。

“儿子……我的儿子。”宣淑口齿含糊，念叨的词还是没变。

卫阑听见童烺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道：“妈，我回来了。”

听见这声妈，宣淑一下子镇定下来，眼神茫然看向童烺。童烺此时好像变了个人，说话声音很低，人也不机灵，呆呆的站在宣淑面前。他的眼镜被藏在厚重的镜片下，看不清神情。

“回来啦我的儿子，回来就好。”宣淑眼角淌出一道泪痕，“饿了吧，妈去给你做饭。”

“好，那我先去画画了。”童烺说道。

“去吧，去吧，我们小烺最喜欢画画了，将来一定能成为大画家。”宣淑笑着摸摸童烺的头，慈爱无比。

这副本该母慈子孝的温情画面在卫阑看起来却很刺眼，童烺在演谁？那个把衬衫扣得紧紧的，戴着大眼镜的小书呆子绝对不是童烺，那又是谁的影子？

等宣淑完全冷静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童烺给童道华又留下一点钱，勒令他再也不许去学校找卫阑，否则下次直接报警。

童道华见钱眼开，什么话都没了。童焰忙着跟童道华分钱，也没空搭理别人。

童烺和卫阑默默离开小弯胡同，满身疲惫。

尤其是童烺，当他摘下黑框眼镜的时候，眼底的疲倦藏都藏不住，卫阑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沉默不语。

直到离开小弯胡同很久，卫阑才叫住只知道闷头走路的童烺。

“你不是我的舅舅，对吧？”

童烺转过身，眼底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