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你受了太多苦了。”贺绡满眼都是心疼，恨不得回去那几年替他承受这一切。

而最让人难过的是，这事也是他一手造成。

如果那年他听了阮医生的话，让年幼的江冶寻安然且孤独地在那个农夫家里长大，如果他能不那么把他父亲的话听进去，如今的江冶寻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他可能已经考上大学，满怀朝气地背着行李去到陌生的城市，融入学校生活，他会有更多朋友，每天清晨醒来看到的都是照进宿舍的阳光和希望，他也可能会辍学，回去陪着垂垂老矣的养父，帮助农夫耕地种田，夏天到了能去河里捉鱼，冬天到了能去山丘滑雪，他总归会很开心。

不管哪一种，都比如今的境遇好一点。

贺绡想，他把事情搞砸了。

但贺绡的私心使然，他并不想让江冶寻知道这件事。

于是他只能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江江，对不起，对不起······”

江冶寻停顿了很久，久到外面树枝上的雪哗啦啦落了一地，半路上买烟的阿尔蒂已经背着风抽完了一支香烟，他才缓缓地低笑出声，好像释然一般道：“你不必跟我道歉，贺绡哥哥，这又不是你造成的，再说我也早就挺过来了，唐承死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贺绡转头看着阿尔蒂放在墙角的女士衣物，说：“那我们不穿，让阿尔蒂穿。让他当我们的姨妈，算起来还是他占便宜了。”

江冶寻想到那个画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噗~”

气氛总算缓和下来，不再那么沉重。

他们两都没告诉阿尔蒂这个决定，阿尔蒂回来一再追问，也没问出什么真实有效的信息来，只能自认为贺绡已经成功说服了江冶寻，只待天亮他们就实施这个计划。

但他们实在低估了那群狗仔 的本事，阿尔蒂夜里买烟那一趟早就暴露了江冶寻的病房号。

江冶寻睡到凌晨4点就被吵醒了。

起初是一个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阿尔蒂从沙发上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开门，记者们就鱼贯而入，直接把阿尔蒂挤到墙壁边贴着不能动弹，紧接着一大堆闪光灯对着江冶寻的脸一顿咔咔乱拍，话筒也很快递到刚睡醒一脸“你们找死”表情的江冶寻脸上。

“江先生，请问你对于寰亚发生爆破的事件有什么看法吗？有传闻说这件事是蓄谋已久，你本人也参与其中，是否有这个事实呢？”

“江先生，江先生，请问你因为救人事件一夜爆红全网，有什么感想吗？”

“听说你救人这件事只是你自导自演，且还有一批警官配合你现场演戏，只是因为你是某烈士后裔，做这一切都为了洗白，这件事是否属实？”

“请问······”

江冶寻根本都还没听清一连串的问题，正要发脾气，贺绡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床边，用被子把江冶寻裹了个严实，并把人抱起来对记者们说：“对不起，各位，你们的问题我们无可奉告，现在是凌晨4点16分，你们这么公然闯入病人的房间，法律上是违规的，你们的公司我都记住了，我会就今天的事请各位去警察局坐坐，回头也会给各位递去我们的律师函。”

贺绡说完，抱着人就挤出呆愣的人群，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事先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警察，所以几个男记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难得没了刚才闯进来那副要吃人的架势。

也没人知道这个警察怎么会跟网上被扒出劣迹斑斑黑历史的小混混，黑道头子，杀人机器走在一起，看起来关系还很亲密。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追出来想拍这个更劲爆的消息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大群警察推开医院的门，将他们以扰乱社会治安，私闯民宅盗窃，造谣生事等罪名逮捕归案。

张宇站在凌晨异常热闹的医院大厅，四处张望那两个人的身影，却连影子也没看到。

低头收拾警服打算归队带人回警局的时候，看到了贺绡打来的电话。

张宇又抬头看了一眼医院四周，才走到人少的地方，小心地接起电话：“贺哥，你俩人没事儿吧？”

“没事。”

听贺绡那边的声音像是在车里，有车载音响报时声响起，已经5点了。

“好的，人我已经全部拿下了，可是你们这会儿要去哪呢？江哥他那腿不知道能不能办出院······”

“那个医院不能呆了，我带江江去我家。江江的朋友，就是那个阿尔蒂，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让他帮忙办出院手续吧。”贺绡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他转头看一眼裹着被子只顾看窗外的江冶寻，想了想还是对手机那头说：“这次谢谢你。”

“嗨！贺哥你这可见外了，咱还说这些，那些人本来也是太嚣张了，只要江哥没事就行。”张宇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贺绡又随便了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他们的车上了高速，速度平稳许多，江冶寻仍然看着窗外，只是开口说：“那些人，不是记者。”

贺绡的食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方向盘，嘴角带笑，答非所问：“我刚才以为你要发脾气的。阿尔蒂说你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只是我还没发现过。”

“他说的话你也敢信？”江冶寻瞥他一眼，装作阿尔蒂说他的话都是屁话的样子，只要他不承认，没人可以逼他‘现形’。

“我看他说的时候很害怕的样子，不像在骗我。”

此时的江冶寻缩在副驾驶里，明明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是小小的一只，像一只傲娇的高贵折耳猫。

贺绡忍不住就想逗他。

这次江冶寻却一个眼神也不给他，抱紧被子整个人偏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