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又是一声，分不清是屋外雷声还是脑中的破碎声。邓悔再也握不住手中刀柄，啪嗒掉落。连连退后，小幅度的摇头，试图依靠自欺欺人来化解这样残酷的事实。

欧阳朗弯腰捡起刀，递到邓悔跟前。

语气淡淡的，却很温柔。一如昔日对邓悔说话的那种长辈语气：

“又一村的瘟疫，确实是我们带来的。那缸里养的也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经过筛选提炼的蛊虫。”

邓悔的胸膛不停起伏，这样的真相被刨开活生生的丢到他面前。他痛的像是空气都被人抽走，于是乎大口呼吸喘气，以确定自己还存在。

喻宿勉三人站在原地，却还是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而震惊。

看着敦厚谦和的欧阳大哥竟然真的是当年的凶手。

祁故渊只是通过他的刻意模糊细节来判断他可能就是当年因为贪财，想着三个外乡人留下的包袱里会不会有金银珠宝，意外打开瓷缸放出蛊虫。

到头来，他也只是猜对了一半。

蛊虫是欧阳朗的，但他却不是当时的村民。

“我虽无意，却到底害死了你全村人，不算无辜。后来，我又回到了这里，看到了可怜兮兮、瘦弱幼小的你守在破旧的小村庄里捡东西吃。原本你该过好日子的……”

邓悔再听不下去。

当年，他有父母有玩伴，拥有一整个童年。可以在清晨时上山采露水泡茶喝；可以在日盛时起灶烧饭送去田间农作的父母；可以在入夜时和小伙伴们插科打诨捉蛐蛐玩儿。

而这样虽然贫苦却悠闲自得的日子到了头，痛苦也就随之袭来。

邓悔手腕一个发力，堪堪划过对面人的左肩，登时鲜红的血液顺着划破的布衣渗出。

喻宿勉拧着眉头，失声：“邓悔。”

邓悔被这红的耀眼的血液惊醒：“你故意要让又一村的村民死是吗？为什呢？我们做错了什么？”

欧阳朗带着哽咽，摇头：“不是……我们当时受命，但目标本不是你们。三位小公子——”

说着，他话锋一转，偏头看向喻宿勉三人。

喻宿勉从未见过这样神情的一双眼，平静的表面下却波涛汹涌，饱经沧桑的同时且一派青涩。

他眨眨眼睛，看了回去。

“我方才同你们讲的故事确实是对的，只是，不是以我的视角。”

以谁的视角？好像大家都没说却都心知肚明。

村民见识过富足便再不能忍受贫苦。

欧阳朗三人布了盘局，临到收网时离开，静悄悄的蹲在一旁，看着小鱼儿自己咬钩上钓。

话毕，他也不再朝向喻宿勉那边，正过头目视前方。

邓悔原本出门买药，可到了半路就下起大雨，附近没有避雨的地方。他甚至还打算淋雨过去拿药，可又突然想到自己淋了雨，药拿在身上也会湿。湿了，那位公子喝了也就不管用了。

药那么苦，喝一次就够了。

于是，还是决定返回村里，拿件蓑衣再跑一趟。自从他成为孤儿，就一直和老阿公相依为命，阿公住在旁边小木屋了。

邓悔害怕一个人住，更舍不得丢弃自己曾经的家，依旧在每日的回忆中生活。幸好，后来欧阳大哥来了。

他住进了这里，自己也终于又有了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