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挽起袖子正要下手，身后过来两只手揽向他腰间，他一惊，慌忙闪躲，随即，一根带子套上他脖子。隐含笑意的声音伴着热气吹在他耳畔：“围裙也不系，不怕衣服沾上油。”

“……我自己来。”容颜急忙去抢身后的围裙带子，不小心抓到安霁华的手，又连忙松开。

安霁华知晓他脸皮薄，当没发觉，仔细替他系好围裙，把各种调料盒一一指给他，转身出了厨房。

家里常年不开火，冰箱除了酒就是水，鱼汤也喝不饱，他依着容颜口味订了几个菜。

厨房里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随后，香气弥漫开来。

容颜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安霁华也没闲着。

他铺好餐布，又把花瓶放在中间，盘子酒杯摆放好，红酒开瓶倒进醒酒器。

左照照又看看，就差一对红蜡烛，不是没有，是没理由点。

总不能说自己吃饭喜欢点蜡烛吧。

鱼汤炖好，外卖也送到。

安霁华绅士的给容颜拉椅子，倒酒，布菜，盛汤。

然后微微倾身，手中酒杯和容颜的相碰，在叮铃当啷声中说：“首先，谢谢你的鱼汤，其次，谢谢你的花，最后，感谢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容颜环顾一圈，海景复式大跃层，什么时候成了寒舍？

那他以前住的地方岂不是狗窝？

“不谢，鱼汤是你打赌赢的，花是第一次上门的礼节，至于我为什么来……”容颜顿一顿：“好像是因为你的胡搅蛮缠。”

安霁华毫不羞愧，浅抿一口酒：“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么浅薄的道理不明白？”

“哦，原来你哭着长大的，那真挺不容易。”容颜挖苦他。

“除了哭，我还得耍赖，还得和我妈比演技，太不容易了。”安霁华感叹，忽觉不对，赶紧瞅容颜。

向孤儿炫耀家庭幸福，不是君子所为。

那人垂着眼眸喝汤，看不清情绪，只是周遭空气好似冷了几分。

“尝尝这个虾仁，他们家独门秘方，最受欢迎的一道菜。”安霁华没有解释，越描越黑，干脆岔开话题。

容颜不好拂他美意，夹起一颗虾仁放进嘴里，咀嚼几秒后眼神都亮了，又夹了一颗扔进嘴里：“把饭店名发给我，我明天中午要点这个吃。”

“明天我给你点，当是我的赔礼。”安霁华说。

容颜不置一词，专注地盯着那盘虾仁，吃了个一干二净。

胃满意了，心情就好。容颜懒懒散散倚着沙发，手中捧着杯红酒，一会儿低头喝一口，惬意极了。

安霁华收拾好，洗过手，端了杯酒走过来，和他碰了个杯，走去了阳台坐。

远处，浩瀚无边湛蓝色的海洋安安静静，好像睡着了一般，无风亦无浪。数叶白帆，如同几片雪白的羽毛，在海面上轻悠悠地飘动。

客厅流淌着轻缓的音乐，气氛融洽，即使彼此间毫无交流，也不影响此刻温情。

容颜目光看向安霁华，又越过他看向他眼中的大海。安霁华偶尔回头，总能捕捉到容颜如影随形的眸光。视线交错时，都不说话，只举杯示意，然后同饮。

他们宛如相知多年的伴侣，自然而默契。

一下午的时光这样挥霍掉，容颜觉得时光也有了意义。

他喝醉了，漂亮的眼尾染了一抹红，头晕乎乎的，觑着安霁华傻笑，逻辑混乱的絮叨：“你知道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平静平淡，不需要为一日三餐发愁，没人训斥，不用吃自己讨厌的食物。那些食物很难吃的，你知道吗？和乡下喂猪也差不多，散发着一股怪味，可是不吃不行，不吃就要挨饿。我……我不能挨饿，我要快快长大，这样……这样才能早早脱离那里。”

是的，他设定的美好生活里没有旁人，只有自己。

安霁华蹲下来，温柔地朝他微笑，却不敢打断他，他想听更多关于他的事，他想要共情他的喜怒哀乐。

“茄子最难吃，扁豆角剌嗓子，坏掉的红薯煮饭一股臭臭的味道……”容颜掰着略显粗糙的手指念叨，“老院长人很好，经常偷偷给我带好吃的，可是他后来生病了，走了，再也没来看过我。我很乖的，他为什么不回来继续管我呢？”

“你养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吗？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你吗？”安霁华心头发堵，轻柔环上他平坦瘦弱的腰，一下一下抚摸他凸起的脊椎骨。

“好像有同村人要收养我来着……”容颜被他摸的浑身发麻，来回扭了扭，头一低抵在安霁华肩头，满是酒气的呼吸喷了安霁华一脖子，兀自轻笑两声：“但是他们都不想让我念书，只想让我给他们干活当劳力，我想念书，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我自己选择去福利院，因为福利院管上学。”

安霁华眼眶发热，紧紧抱住他，十岁的时候，他和容锦还在为一个玩具和父母哭闹，容颜已经要独自生活和独立思考未来。

他的未来，不过是念点书，出来打工挣钱养活自己，那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而那样艰辛的生活，他和容锦根本连想象都想象不出。

“这里真的很好，有高楼，有公园，有各种饭店小吃，我第一次吃炸鸡是周志强带我去的，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做的炸鸡可好吃了。”容颜舔舔嘴唇，酒醉的他有种异常可爱的纯真，“你也好，你带我吃的东西我都没吃过，你还请我喝这么好的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你……”

“你想报答我？”安霁华裹紧了他，问。

“想啊，我最不喜欢欠人情。”容颜感觉头越来越沉，索性趴在安霁华身上，含糊不清的嘟囔。

安霁华悄悄打开手机，摁下录音键，极力引诱他：“给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好。”容颜甚至都没听清安霁华的问题，只听安霁华加重语气的好不好，也就自然而然的顺着他的话答了好，答完，彻底睡了过去。

已进入初冬，室内有了微微寒意。安霁华将容颜横放在沙发上，扯过毛毯盖好，坐在一旁守着他看专业书。

空着的右手不时在容颜有所动静时拍拍他，那人就老实的再次沉沉睡去。像小猫般乖巧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