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无睿一通乱叫，试图表达出自己的愤怒之情。见易智明不为所动，他更生气了，发了狠，使劲儿往笼子上撞。这笼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倒是很结实，重量也不大，被他这小身躯带着不断往桌边挪。

易智明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造作，在他即将从桌上摔下来的时候，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松松就把他推到了最靠里的墙边。

眼睁睁看着离桌边越来越远，无睿也发了狠，看着很近的手指，也顾不上这不是这是金属手指了，一个猛扑，亮出细细小小的牙齿就往上使劲儿。

易智明哪能让他得手，猛地一缩手，就离他的攻击范围远远的了。

“好了，有气差不多也撒完了吧？”见他还是龇着牙面目狰狞的样子，易智明好脾气地把手指又放了回去，“我也不是不愿意让你咬几口出气。就是我这手指吧，表层皮肤也很坚硬的。你这两排小牙齿被磕掉了就不好了。”

猛然想起之前在他身上看到的伤痕，再联系到造成伤害的动物，那一个个的可真是爪子锋利牙也尖。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当时疯了一样也就给那嫩手心挠了几道浅浅的血痕，自己的牙天天啃水果的，可远远不能比啊。

无睿默默地闭上了嘴巴，自觉有些尴尬，便转过身去，团成一个白团子，可怜兮兮地颤抖。

易智明轻轻拍了拍笼子，以示安抚，劝慰道：“你的主人我应该是护不住的，不过你嘛，要是配合些，我还是可以把你留在身边的。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有我在，他们也不能。”

把话说完，易智明心里也有些不得劲，这一路走来，虽然他脑子不太清楚，但是身体的客观视角却把一切都录了下来，小东西对自己的照顾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小东西身上的特别之处他也有所察觉。他当然知道不顾小东西的意愿就把他关起来，甚至还要对他的主人下手是非常不道德的，只是，这些哪有小东西的命重要呢。甚至，这世界上多的是更痛苦的事情。

听到了门关闭的声音，无睿怕又被哄了，便等了一会，确认房间里再没有别的动静之后，才慢慢地转过身。

没有人在关注自己了，无睿本来应该已经习惯了，这会却突然觉得世界安静得可怕。他努力地安慰自己，作为一只小白鼠，呆在笼子里不就是他的宿命吗？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想着想着，他又很委屈，他一只野生小白鼠，又不是他们养的，凭啥抓他做实验。

反抗的心思再起，他用灵活的爪爪抓着那根扭成麻花的金属丝，这个充当锁的金属丝材质明显和笼子不太一样，瞅着好像软一些，也许有可能，自己把它逆向旋开？

废了老鼻子劲儿，爪子都不小心把自己脚抓几个洞了，那个麻花纹丝不动。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瞅着易智明拧的时候很轻松，比给头发编个麻花辫还要轻松呢！

鼠不比人。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呆在笼子里真是无聊极了，他又开始回忆自己过去那三十几年人类生涯。这些年，他一无聊就会复盘过去，每一次总会想起些新的东西。

这一回，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养过的那一窝窝实验鼠。灰的白的黑的，大的小的变异的。他总是能养得很好，打针灌胃样样不在话下，下手相当地利索。他也算是个有点名气的科研工作者吧，有点成绩，有点追求。

但是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他也是从菜鸟一步步走过来的。他想起了年轻的自己，第一次给小白鼠灌胃，好几次都没找对地方，把小白鼠嘴巴都怼出了血迹，偏巧那次练手的溶液量也比较大，一边灌，小白鼠一边吐，小小的身体全湿了，液体流到他的手上，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凉意。他的心也揪了起来，在课下看了无数技巧，希望可以减轻手上动物的痛苦。

但是他发现这没用，他的技术纯熟了，要做的更多了，各种各样的液体进入小白鼠的身体。他看着它们以各种姿态死去，有过于狂躁互相斗殴生生打死的，有毒得晕晕乎乎一点点失去气息的，大腹便便失去活力的……但是更多的是在他的手上死去。

最常用的就是颈椎脱位法，左手拇指食指固定住小鼠的头后部，右手捏住鼠尾巴，用力向后上方牵拉，一声喀嚓，颈椎就脱位了，脊髓断裂，一个小生命在瞬间离开了。他总是完成得很利索，因为他一直都记得，自己开始的时候不得要领，好几下都不成功，软趴趴的小鼠进了垃圾桶了都还在挣扎，很痛苦很痛苦。他那天晚上在被窝悄悄地哭了好久。

在刚开始适应自己小白鼠的身体时，他总是忍不住想，这是不是自己的报应呢？后来时间久了，他就不敢想了。

缩了缩脖子，他竟然有些庆幸，易智明看着是个心狠的，瞅那脑子肯定也不是个小孩，希望他技术也比较纯熟吧。

鼠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有可能死，但求不要死的太痛苦……

呜呜呜，不要死不要死，他还没活够呢。

他的心底还是伴随着最后一丝侥幸，自己的意识在这个研究所是可以脱离这个身体的，那如果这个身体死了，他有没有可能意识还是可以保留呢？

没有答案，不到万不得已，无睿还是不想以身尝试。

好死不如赖活着，当鬼也行啊！

绝望和微末希望在他的心底不断交替，正当他快要被自己逼疯的时候，房间门又打开了。

易智明坐了下来，看着无睿脸颊皮毛上的湿润，愣了一下，“这是，哭了？”

无睿狼狈地拿了爪子蹭了蹭脸。

“哎，别不高兴了，来吃点肉？”他掏出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一块一块地往笼子里送。

看着眼前还带些血丝的小肉块，无睿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