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淑容明显的愣住了，一时没了主意，求助的看向老公，她老公比她沉静，问道：“你是怎么成为孤儿的？”

“我的病花了家里很多钱，他们不喜欢我，喜欢我弟弟，家里承受不起治疗费，就抛下我走了。是警察叔叔把我送到福利院的。”程俞明对别人提起他的事没有太多难过，他已经难受过太长时间了。

廖淑容却哭了，他们家虽说不愁吃不愁穿，但夫妻已到不惑之年，怀上几率渺茫，她年轻时干活没注意导致流产，伤了身体，很难再有，就一直打算收养一个给他们送终。她经常到福利院去，可那些孩子她都不大喜欢，总觉得是没缘分，直到遇到程远，她很喜欢这孩子，是真心想收养他。

命运弄人，他却病情缠身，收养一个健康的孩子可以，但是一个需要大量金钱治疗的孩子，他们难以接受。他们让程俞明把东西吃完，谁都没有再提收养的事。

程俞明当然要好好珍惜，毕竟以后，怕是没机会吃到了。

院里除了阿婆，没人知道他有先心病，他回来时大家还是饱含羡慕。而程俞明知道，他将在这里长大成人，希望病魔会善待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他们是不是要收养你了。”张德全问。

程俞明不语，摇摇头。

“嘴巴封住了？说话啊。”

“没有的事。”程俞明一心盯着盆里的菜，一片片洗净。

程俞明以为廖阿姨不会再来了，那次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而她总是会来。带来一双她亲手织的袜子，红色的，柔软鲜艳。

“好了，进去吧，不要告诉别人哪来的。姨下班过来一趟把东西给你，等放寒假你叔有空就过来把领养证给办了，到时候你该改口了。”

程俞明站在冷风中，激动得浑身发热，连再见都忘记要说。廖淑容是真就下班匆匆过来的，走得很匆忙。程俞明蹲在角落放声哭泣，呜咽声被北风卷走。他要有家了，一个不会嫌弃他的家人。

由于他高兴显露于表，其他人都看出来了，问他他也直接说出来，一直合不拢嘴。

程俞明每天都在期盼寒假到来，一想到马上就要有家人了就不住地开心，人也变得活泼起来。对何超指唤也毫无怨言，反正都要离开的了，先受着点委屈又不会死，嘻嘻。

终于盼到寒假，廖阿姨都没有出现过，程俞明相信廖阿姨一定说到做到，他还是怀着期盼度过。

寒假他们有更多时间出去捡废品，方圆十里都被扫荡干净，近的都找光了，程俞明就跟着宿舍其他人去更远更人群聚集的地方。程俞明负责是县医院附近的垃圾桶，收获颇多，他很满意。

他越能适应福利院的生活模式，也学着把自己捡到的废品藏起来拿去卖，这样钱就是自己的了，不过跟着何超他们，还要上交什么“地区费”到自己手里只有一半，他也很知足了。他可以把钱攒着去买药，就不用阿婆买给他了。

每次把药给他时，无不是抱怨药贵，虽然上头有补贴，可是在福利院任何疾病都是一笔大开销。

程俞明偷偷给自己买了个肉包子，五毛钱一个，不大，但特别香，刚出笼的冒着热气，包子隔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被程俞明稚嫩的双手犹如宝贝捧着。“好暖呀。”

他舍不得吃，但是不快点吃完被同寝的人看到就没得吃了，所以他毅然决然咬下去，被烫伤了舌头，太烫了！他舍不得吐出来，张着嘴对天空呼气，凉了才吞下去。

“都好着呢，我一定会注意的。”

程俞明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惊喜，是廖阿姨！

“我都老了，心脏不好，血压高，可惊不起折腾，再过几个月就把工作辞了，好好养胎。”

赵叔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搀扶着廖阿姨，廖阿姨却嫌他碍手碍脚，挡了自己走路。

廖阿姨穿的是一身明黄裙子，宽大臃肿，程俞明听他们说这叫孕妇裙，曾经见隔壁大姐姐穿过。原来一直没有去找我，是因为有宝宝了吗？属于廖阿姨和赵叔叔的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

他的视线太过炽热，很快这对幸福的夫妻就发现了他，“阿远！”程俞明不知道为什么要逃跑，可就是感到害怕，仿佛身后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就是怪物，会夺走开心和幸福的怪物。

“阿远，慢点跑，停下来。程远……”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冷风不断灌入口腔，程俞明咳个不停，心脏感到不适，发紧刺痛，他咳得呼吸不过来，可是他不想停。

“我就说吧，迪迦才是最帅的，你们有个屁审美。诶，刚才哪个臭小子从我面前跑过去。”何超回头，这不是程俞明那小崽子吗。

“超哥，是程俞明。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张德全说。

“是太不对劲了。”何超拔腿追上去，他腿长人壮，一下子就抓住了像被惊吓到的兔子一般奔跑的程俞明，这臭小子人那么小个劲还挺大，何超都要抓不住他了。

“放开我，放开。”

“你他妈往哪踹呢，给你脸是不是。”程俞明在挣脱时手脚并用，又打又踹，把何超脾气惹上来，朝着脸颊一个大逼兜，清脆巴掌声在宁静的胡同里格外响亮。

刚赶过来的几个被这一幕吓得止步。

程俞明被打懵了，无力瘫在地上，头靠着何超的腿。何超抬起另一只脚想再给这个敢以下犯上的小子一脚，见他失魂落魄的脸生生忍住。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程俞明涕泪模糊，小声地不断重复。

他的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站三米远的几个都没听见，何超听见了，他鄙视的说道：“你早没了。”

“超哥，超哥，我没有家了，没有了。”

“起来你，压我脚指头了。”

“我起不来，我疼。”

“哪疼？”

“哪都疼。”

何超敢发誓他已经最大限度忍耐了，他已经知晓了弱不禁风的程俞明有病在身，有点后悔自己冲动了。“起来我背你回去。”

何超真的蹲下来背他了，还叫钉子过来帮忙。程俞明在他背上一个劲的哭，钉子他们离他们有段距离，何超感觉颈部湿湿的，很不舒服。开始后悔为什么想不开要背他，程俞明心情平复了一些，不好意思的挣扎要下来。

“不准动，掉下去摔死不负责。”

程俞明不敢动了，带着哭腔的问：“放我下去可以吗超哥，我很重。”

何超是有这个想法，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赌气。“重什么重，你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程俞明不吭声，何超一凶他他就害怕。不一会儿后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你他妈小姑娘呢，哭哭唧唧，你看看我们谁有家？”

“可是，可是我差一点就有了。”

何超张了下嘴，罕见得没有落井下石。

那天程俞明哭得抽抽搭搭，豁出去了一般抱紧何超脖子，他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哪怕是可恶的何超也好。他的背很结实，背着一个人丝毫不费劲，只是很怪。

小时候亲戚来家做客说：他们老家习俗，男孩子除了家里人，不能随便背别人，是要背老婆的。那时候妈妈和那个亲戚调笑他，他只觉得这都什么封建陋俗。不过后来他就从来不背人家了，玩游戏也不行。

真便宜程俞明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