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城补充道，“不止如此，在地铁站伏击沈澜的行动，是你们一手策划的，我让丁磊仔细研究了每个人的行动轨迹，只有姚队长你的行动轨迹是编造的，我想唯一的理由是那时候你和袭击他们的人在一起，是你一意孤行使行动小队陷入危险，并想造成沈澜和警察互杀的情形。”

姚纪远面如死灰，颤抖着道，“你，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怀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沈澜。我通过了解沈澜的一系列行为，得出结论，才锁定了你。沈澜在赵俊同那里得知文康被杀的时候，你曾经干扰过他的监视行为，他对你产生了怀疑，他伪造了一份旧档案，通过丁磊将找到旧档案的消息传递给你，就是为了引你上钩。”

“档案是伪造的……”姚纪远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杨会峰。

“是的。你们也产生了怀疑，也许沈澜并没有打算瞒过你们，这也是一个圈套，毕竟只有与罗峻翊的死相关的人才会对档案的真伪产生怀疑，因为你们很清楚当年销毁了一切证据。而你恰好拿去化验了。”

“化验结果……”

罗靖城说，“我让俞忱隐瞒了真正的化验结果。”

苏唯接着道，“一份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档案对你们起不到威胁作用。沈澜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用自己做诱饵，他知道一旦他被调查，你们一定无法压抑冲动，想要落井下石，想尽办法将一切罪名推在他身上，这个过程中你们一定会露出马脚。”

罗靖城接着道，“除此之外，他还设下了另一个圈套，就是那份假的报纸和一个假的目击证人，引你们出手。”他转向杨会峰，沉痛的说，“杨队长，我想这个假的目击证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你心惊胆战吧？因为沈澜目睹了那场杀戮，目睹了你参与杀人的全部过程。”

“不，不可能……”杨会峰刚想反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明智的选择了闭嘴，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人，他眼中充满愤怒，他不应该给他机会让他坐上今天的位置。

苏唯和罗靖城兵分两路，分别对姚纪远和杨会峰展开了审讯工作。

两个审讯室的气氛截然不同。

苏唯保持着一贯的轻松感，姚纪远确实是懵懂和疑惑的，他不明白这个一直非常重用自己的“男孩”从什么时候怀疑自己；罗靖城则终于和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站在了对立面，罗靖城之前隐隐约约的想到杨会峰可能有着不够光彩的过去，他甚至觉得如果不牵涉人命，他私心希望杨会峰能安享晚年，因为他是除了林励勉之外，另一个给予他父亲一般关怀的人。

“为什么？”罗靖城问道。

“别问我为什么！”杨会峰发出一声爆喝，“你应该问那个时代！”

“时代的确有好有坏，但每一个时代的人都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有的人选择了舍生取义，而你选择了助纣为虐！”

“为什么？”苏唯问姚纪远，“为什么选择背叛？”

“你不应该怪我，应该怪靖海行动，这原本应该是个机密任务，我是怀着一腔热血加入的，但不久之后，有人泄漏了我的身份，我被抓了出来。”姚纪远愤愤不平。

“你知道谁泄漏了机密吗？”

“我不愿意怀疑，但我想应该是杨会峰，这件事本来是瞒着他的，他也是被调查对象之一，但在靖海行动之后他接触了我，跟我说不用担心，他会罩着我的，他说会找人清除掉我当卧底的痕迹，给我另外制定一份档案。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杨会峰的能力比我想象的大，警局内部也存在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我不知道靖海行动哪个环节没有做好，让我暴露了，但这不应该是我要承担的代价。”

苏唯表示理解，“你被抓之后就背叛了行动？”

姚纪远没有说话。

苏唯也没着急，“坦白的机会就这一次，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还有很多渠道可以调查，如果我们抓到梁起，我想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把你供出来。”

“……是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也有家人，我不能什么都没干就这样死了。我死了家里人连尸体都找不到，就像俞悦……”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俞悦是因为他才死的。“苏警官，俞悦的死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他会像我一样……我以为靖海行动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归正常的日子，一切还能从头开始。”

姚纪远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苏唯理解这种小人物的悲哀，他们原本也是怀着一腔热血的，但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他们的幻想，并将他们卷入了罪恶的洪流中，但却不能原谅。

“……我从罗警官——罗峻翊那里搞到了俞忱的信息。这是我唯一做的事情，他们本来希望我把剩下的卧底或者线人也找出来，但很快罗峻翊就被杀了，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杨会峰将我弄回了警局，隐藏了我的过去，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得救了，一切都会过去，像风吹散了云，了无痕迹……”

“我想这些年杨会峰没少要挟你帮他处理一些棘手事情吧？”

姚纪远沉默不语。苏唯知道对于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便道，“放在沈澜老宅的那件血衣是谁给你的？”

姚纪远在犹豫。

苏唯说，“我在给你坦白的机会，你应该珍惜，你的行动一直在我的监控之下。”

“……洛云腾，洛云腾给我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是跟杨会峰沟通的，我没有跟梁起他们直接沟通过。”

苏唯知道，人一旦开口，就再也无法保密，又进一步追问道，“那么靖海行动中抓你的人是谁？杀害俞悦的人又是谁？戴罪立功，对你来说是不错的选择。”

“洛云腾，我虽然在文家做卧底，但文家势力衰微，处处依赖梁起，当时就是洛云腾把我抓去的，还对我进行了毒打，但我真的不知道俞悦是谁杀的。”

“地铁站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铁站里的事，也是洛云腾设计的。我不知道他们和沈澜到底有怎样的恩怨，他们希望借我们……”姚纪远羞愧的纠正了一下，“借警察的手除掉沈澜，又或者让沈澜打死打伤一两个警察，他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地。局面原本在洛云腾的控制之中，我没有想到罗靖城那么快闯了进来，打破了我们的计划。”

“打伤打死一两个警察？”苏唯喃喃重复了一句，他还没有说那些人都是跟你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姚纪远已经无地自容。

“沈浪，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姚纪远似乎有些惊讶，“沈澜的父亲？”

“你见过他吗？”

“没有。我只听过他的传说，他好像很神秘，几乎没有人见过他。有人说，他是站在梁起背后的男人，在梁起崛起的功劳簿上，他功不可没，帮梁起清除异己，杀伐果断，但后来不知道为何，销声匿迹。”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罗靖城和杨会峰在审讯室中开启了咆哮模式。

“我没有杀他！杀人的根本不是我！”

“但你参与了处理尸体！”

“对。他们杀完人告诉了我！他们跟我说夜长梦多，俞忱将他们即将进行的毒品交易信息传递给了你父亲，你父亲还知道了内奸的事情，很可能也知道我和他们勾结的事情，必须做个了断，否则夜长梦多。”

“他们是谁？”

杨会峰的气焰忽然弱下去，渐渐熄灭。

“你也可以不说，如果你不说我们就以谋杀罪名控告你。”

“你没有证据。”

“我有人证，沈澜当时目睹了全过程。我也有物证，这个钱包里有一张撕碎的照片，上面有你的指纹。”

罗靖城将钱包推给他，这是他父亲的钱包，但并不是武铮云交给他那个，那个只是一个道具，而这个是沈澜从案发现场捡回来并一直保存下来的。武铮云假扮的目击证人并非信口开河，只是重复了沈澜看到的一切。

钱包里的确有一张撕碎的照片，经过复原发现是一个女人和孩子的合照，这应该就是罗峻翊一直在寻找的母女，他们并不是他的情人和私生子，他们是陈建中的妻子和儿子，他父亲在陈建中死后一直在追查凶手并且寻找这对失踪的母女。

“你知道这是谁，所以撕碎了照片，是不是？”

杨会峰有点惊讶，罗靖城挖掘的比他想象中更深，但他没有任何悔意，用沉默对抗对他的任何指控。

“你也知道陈建中这个人，是你杀了他？”

“你说的任何事情我都不知道。”

“那你也许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替真正的杀人犯背下这一切罪过值不值得？”

在罗靖城走出审讯室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洛云腾的名字。

“洛云腾，是洛云腾让我过去处理你父亲的遗体的。”

这三个字宛若一头巨鲨跃出了暗沉沉的岁月长河，十多年的追逐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

“还有一个人，是谁？你们三个人处理的尸体。”

杨会峰犹豫了一下，说，“那个人很神秘，每次出现都蒙着脸，但我猜是沈浪。”

“沈浪？”

“他是梁起背后的男人，在那个年代，每个人都听说过他的传说，他是个顶级杀手，遇神杀神遇佛sha佛。”杨会峰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他杀了你父亲。”